阿黎没有给韩萍办葬礼。这也是韩萍生前自己的意思。告别该是安静的,太多声音会让她回忆不起过去的事,也会将今天记不清。如果她记不住这一天,等她死后再见的时候,就没办法把活人眼里的事和外婆说一遍。“走吧。”阿黎朝墓碑看了一眼,扶住了叶修的手臂。萧家兄弟站在路边,路基被垫得很高,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们。他们都穿着黑衣服,但只有萧峋和萧屹。走近了阿黎看到他们开来的那两辆车子里,似乎还有两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是?”“是两个姑娘。”阿黎点点头,她听管家对她说了一些事,对这两个人的出现并不觉得诧异。温柠和许诺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她没有想为什么今天只有萧家兄弟出现,更没有去想叶微漾去了哪里,还有平时总是跟在他们身边的人为何一个都没有来。温柠的眼睛看不见,萧峋带着她出来不过是顺路。可许诺不一样,许诺下午要去看许老师的。出来前萧屹和她说了阿黎的事,许诺对女孩的人生唏嘘不已,火辣的性子将自己完全代入了阿黎,替她骂那些没办法说出口的话。“怎么会有这种人。”许诺愤愤然的声音忽地回响起,因为阿黎在,所以许诺来之前吩咐萧屹不要让她跟着自己去看爸爸,生怕勾起姑娘的伤心事。“如果她方便,我没关系的。”但是阿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别人麻烦。然后几个人前后来到许诺之前的家,许远勋出院后很固执地一定要回到这个墙壁斑驳的古旧小院。许诺拗不过他,说要回来陪他,而他却像忽然和女儿生分了一样,不让许诺离开萧屹来陪自己。其他人在外面等,只有许诺和萧屹走进屋子。因为父亲不许自己每天都留在家里,许诺一边碎碎念一边去厨房里巡视,看到一处不满都能让她说上半天。许远勋推推眼镜,这场事故将他折腾得瘦了不少,被女儿说了多年的小肚子里都耗下去,旧衣服穿着竟显得松垮。“找时间把婚礼办了吧,趁着我还喘气,让我看着她嫁人,然后就去陪我老婆。”许远勋说完看向萧屹,自己收来的徒弟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为自己削橙子。他是这屋里唯一一个不在乎萧屹心眼多的人,也只有这种人能降住自己的女儿。“只要诺诺愿意。”萧屹几句话说得许老师心里很舒服,他对萧屹的好印象多半是来自于这张嘴。吃完了橙子许诺正好巡视完,萧屹放在叶修那的手机响了几声,他和萧峋不方便进去,这时阿黎自然地从叶修手里拿过手机,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缝。
叶修没来得及拦住她,女人已经迈着小碎步钻进了门里。当初许远勋出院时说自己一个人没问题,不用任何人照顾他,但许诺不依,非要自己留下。最后父女二人各让一步,许诺不用每天都在,交换条件是留下两个有经验的护工。这两个人把家里料理得很好,比许诺在的时候还干净利落。她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什么可以挑出来的地方。许诺没得逞,回屋从萧屹手里拿过第二个橙子瓣,塞进爸爸嘴里。门关上的同时阿黎正好走到拐角,她步履轻盈,许诺没听到声音,倒是里面的嬉笑声吸引了她驻足。父亲和女儿的笑声在她听来很陌生,像个好奇的孩子一般激起偷窥的欲望,从没关严的缝隙里偷看并不清晰的人影。许远勋躺在床上,嘴里嚼着橙子,许诺站在一边,说了一句话,身后的男人伸出手抱住她。而后那股橙子的清新甘甜味萦散的整个屋子都是。几秒后,她意识到了自己此举的不妥,无声吞咽着口水敲了敲门。许诺打开门看到这个最意想不到的人,她刚要说话,却见女孩将手机往她手一塞,自己转身逃似得离开了房子。阿黎骤然离开幽黑的室内,撞进眼里一片亮堂又模糊的世界。水雾给一切都蒙上影子,天似乎比她进去的时候更灰暗了点。一滴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化成水,她才知道不是错觉,而是天真的黑了一些。“下雪了?”“下雪了。”一个漆黑高大的人影走进视野里,将眼前的白色全部盖住。同时将她的问题回答了一遍,她意识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被叶修看到,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明明,进去之前自己表现的很勇,这不是丢人是什么。叶修叹了口气,弯下腰把她自己松开的围巾重新系好。鲜红的颜色衬着洁白的脸蛋,两道蜿蜒的泪痕,如同无数雪花凝成的河流。“有想去的地方吗?”时间仿佛随着这句话恍然回到那天,他们坐在铺满阳光的沙发上。出门前还和外婆告别来着。“回家吧。”怀中的小人儿在抽噎,叶修远远和萧峋点了点头,钻进车子带着阿黎回他们在山上的家。进到院子里时地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一边下一边化,空气中的潮湿冰冷刺激着肺腑。女孩轻轻捻起一抹雪,失神坐到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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