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后台休息室,余汐伊和凌潮坐在沙发上,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分占一左一右,没有任何交流。他玩着手机,汐伊便学他,可也不知道该看什么,只是机械地滑着屏幕,时不时斜过眼珠瞟瞟凌潮。
后者似乎真有事忙,手指隔几秒就要在屏幕上敲几下,敲得汐伊又是好奇,又是心烦。她作势伸个懒腰,身子后仰,实际是想看他在和谁聊天。
眼看就要得逞,林可开门进来,凌潮率先抬起头把汐伊惊一跳,立马站起身,而他不过扫一眼身旁站得笔直而慌乱的女生,不发一言,没有任何表情,垂下眼,继续看手机,却不打字了。
林可察觉气氛微妙,拉过汐伊走到梳妆台前,悄么声问:“咋了?”
汐伊摇摇头,“没什么。”
林可不继续问了,从斜跨包里拿出一支口红,下巴指指凌潮,示意汐伊给凌潮涂上。
“你怎么不去?”汐伊压着声音反抗。
“你觉得我去他会答应吗?”
不会。
她心里念叨,嘴上做最后挣扎:“那我去就行?”
林可坚定点头,催促:“快去。”
汐伊苦着脸,林可比她更苦,谁比谁可怜,最终汐伊翻个大大白眼,败下阵来。
她的影子一点一点靠近,晃悠悠爬上沙发,又一点一点挡住他的光,面前暗下,凌潮自觉抬头,手机放一边,挑眉,似在问干什么?
她从身后拿出口红,趁对方注意力不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飞快扫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是暗的。
“你要给我抹口红?”
“嗯。”汐伊顿一顿,“可以吗?”
两人四目相对,在汐伊快要放弃时,他突然开口:“可以。”
旋即起身,边走边说:“这里光不好。”拉一把椅子摆在梳妆镜前,侧身坐下,道:“来,这里光好。”
汐伊和林可对视一眼,大大方方走过去,凌潮便仰起头看她,光从左侧蒙过来,眼是眼,鼻是鼻,一张脸如此清清楚楚,她似乎第一次见他一般,感觉陌生新鲜,但他们分明那样熟悉。
她弯下腰,凑近看他的嘴唇,又忍不住去看他的眼,他的睫毛在光下被照得发白,变得暖暖的,颤动时,投下的影子也跟着颤。汐伊于是又垂下眼眸,看他微开的唇,想着该怎么涂比较好。
汐伊并非第一次用口红,确是第一次给别人涂,一时之间无从下手,好像惯用的右手变成了左手,哪是左边哪是右边都模糊了,手不听使唤。
好不容易,她想明白了,准备下手时,凌潮突然开口:“你的额角怎么红了?”
多年后,余汐伊回想起这一刻,还是会觉得当时的自己没出息,竟然会因为他突来的一句话手抖,忘记到底是ysl还是香奈儿,反正当口红落地时,她与林可不约而同倒吸口气。
该怪谁?
——他。
都怪他。
口红滚到沙发边,余汐伊准备过去捡,林可比她快一步,汐伊还是下意识迈开步子,却不小心踩到凌潮的脚,也在这时,周辰往推门进来,和凌潮穿的一样,只是发型没打理过。
他唤一声“汐伊”,汐伊便回过神看他,一瞬忘记了踩凌潮的那一脚,回一声:“周辰往,你来啦。”就走到他面前。
脚不能说不痛,但这份痛并不到位,他甚至想再痛一点,好让他忘记其他地方的痛。凌潮握紧椅子扶手又很快松开,侧过头对着镜子整整衣服,镜子真亮,余光里全是他们聊天的场景,以及她嘴角扬起的淡淡微笑、开心的模样,挡也挡不住,躲也躲不过,完完整整撞进他的眼里。
面前递来两张照片,转移他的注意力——是刚才在操场上的一幕幕。抬眸只见林可对着镜子里的他眨一下眼,轻声道:“别告诉余汐伊哦。”
两人心照不宣。
凌潮笑了笑,接过照片,说句“谢谢”。
“内什么——”林可指指额角,“刚才不小心把汐伊这里烫了,所以是红的,抱歉啊。”
凌潮摩挲着照片没说什么,耳畔是余汐伊对另一男生说话的声音。
休息室的门又被打开,除了凌潮外的所有人都看过去,是个见过的陌生人——模样熟悉,名字知道,但没聊过天——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她分明看见了凌潮,却还是问:“凌潮在不在?”
其余人又不约而同去看凌潮,他这才从相片上抬起头,站起时椅子擦着地发出刺耳的声音,似把在场所有东西搅在一起抛至空中,又任其坠落,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叮铃铛啷,叮铃铛啷,谁都被这阵仗弄得发不出声音。
汐伊缩着肩膀看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女生面前,将门大开,道:“去外面说。”
两人就出去了。
她抓着裙摆的手松了松,本以为凌潮会拒绝的,就如曾经一样。
可她又凭什么这样以为呢?
她摇摇脑袋,抬头见周辰往看着自己,便对他绽开笑容,一旁的墙壁上是她的影子,只她一人。
手机屏幕再没亮过,凌潮在演出开始前,一直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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