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清洗不去的血腥味。
死亡,每一天都在发生。
「哭什么?我死不了!」虞品言推开搀扶自己的士兵,颤巍巍站起来,抬手便将胸口的箭矢拔掉。
「将,将军,您没事?」士兵惊讶的语无伦次。
虞品言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枚被箭头撞得变了形的铜钱,说话时眸中的杀气尽数收敛,「没事,这枚钱币帮我挡了一劫。上马,继续杀敌!」
他翻身跃上马背,继续朝前衝去。在这一刻,天地间的血色尽数消退,掩埋在心底的,对剥夺他人生命的恐惧和茫然全都变成了要活着回去的强烈欲望。他活着,他爱着的人才能活着,所有阻挡他的人都得去死。这就是战争,与仁义道德无关,只关乎生死存亡。
士兵们大感振奋,一边吶喊一边杀向敌营。许多秃鹫循着血肉的腥气飞来,将头上的烈日遮蔽,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长啸。
天上地下一片赤色,胸口似被人剜走一块血肉,痛不可遏。 虞襄尖叫着醒来,放眼四顾哪还有断肢残躯、滚滚硝烟,此处分明是老祖宗的卧房。
老太太年纪大,睡得浅,中午只瞇了一刻钟便觉得足够,正坐在外间翻阅账目,听见虞襄的尖叫,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如果她耳朵还灵光,虞襄叫的似乎是『哥快躲开』?
老太太将账本一扔,杵着拐杖走进去,问道,「做噩梦了?梦见你哥了?」自打山崩那回过后,她对虞襄的梦就格外重视。
「没,没梦见什么。」虞襄自个儿担惊受怕也就算了,却不想老太太跟着受罪。
「莫要骗我!我都听见了!是不是梦见言儿出意外了?」老太太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哪儿呀,我就是梦见战场上的情景,到处都是血,还有秃鹫在天上叫唤,可怖的很,这才叫起来。老祖宗,不过是一个梦罢了。」虞襄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臟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别人的梦那只是梦,你的却不一定。」老太太坐到榻边,直勾勾的盯着她。这孩子,灵性的很,头一回念经便带给她一种满天神佛在耳边吟唱的玄奥感,直叫她忘了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凡间。
虞襄丝毫不想回忆梦中的情景,她甚至感应不到虞品言是生是死,为了逃避老太太盘问,她摀住胸口痛叫起来。
「怎么回事儿,刚才还好端端的呢。来人啊,快去找大夫!快着点!」老太太见她脸色煞白,冷汗淋漓,痛苦得恨不能在床上打滚,立马将做梦的事丢到脑后,跑出去一声接一声催促。
大夫来了细细诊脉,反覆数次后依然找不出病因,只得开了几服安神静气的药。
虞襄将手按在胸口上的时候才发觉那剧痛不是梦中的幻觉,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那便是虞品言出事了。她强撑着疼痛跪在佛前祈祷,不停不停祈祷,把脑海中能记得的所有经文一一虔诚的吟诵,这一跪就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老太太起初还陪着,三四个时辰后便撑不住了,在马嬷嬷的反覆劝说下回屋休息。
「这孩子心诚啊。分明不是亲兄妹,却是比亲兄妹还亲啊!」老太太摇头叹息。
「瞧您说的,在小姐心里,侯爷可不就是她嫡亲哥哥么,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马嬷嬷轻重适度的给老太太捏腿。
「她最近几天在做什么?」老太太指了指东边的厢房。
「使人买了许多缎子跟绣线,说是要给故去的侯爷绣遗像,还给流落在外的小姐裁衣裳。」马嬷嬷不自觉放低音量。
老太太沉默良久方吐出一口浊气,嗓音不含一丝人情味,「言儿在战场拚杀,她倒绣起遗像来了,她是嫌言儿命太硬,克不死是不是!」
忽然觉出最后一句话颇不吉利,她连忙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即喟叹道,「我算是看透了,什么血缘不血缘,骨肉不骨肉的,没长那心比陌路人还不如!这人跟人是远是近,是亲是疏,单看一个『缘』字。她跟言儿没有母子缘,反观襄儿,却是与咱侯府缘分甚深,全是天意啊!」
老太太终于对虞襄的身世释怀了,靠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不耐烦的挥手,「去,把她那些绣像、绣线、绣绷子,全给我烧了!告诉她言儿未归家之前不许再作妖,否则就拿着休书滚回家去。」
马嬷嬷低声应诺,直叹夫人作得一手好死。若不是顾忌小侯爷颜面,就凭她如此不晓事,早被休弃几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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