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他不太敢回去,也怕天亮。
他脑子木木的,他感觉自己的脊樑弯着,像一隻滑稽的软脚虾,弓着背,可笑的被人捏在手里。
他一直在想,方才在宫里,怎么就不说话呢?
出门的时候,怎么就会同张凤祥说那一句「公公说得是」呢?
他就闷着头一直走,觉得有种无处发泄的烦闷从心头涌上来。
柳玉茹找到人的时候,远远就看见顾九思,他漫无目的往前走,他不自觉的低了头,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萎靡。
东都的街很繁华,周边的人和荥阳城不同,他们都穿着华美的衣裳,带着精緻的发簪,说的话都是纯正的官话,字正腔圆。
可这里的顾九思却与荥阳的顾九思截然不同,柳玉茹看不见那个一人一马似如朝阳的青年,她就看见一个似乎是泯然于众人的人,有些恍惚走着。
柳玉茹感觉心里有种锐利的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叫了一声:「九思。」
顾九思转过头来,看见不远处的柳玉茹。
她穿了一件粉色长裙,外面披了白色狐裘披风,手里提了一盏灯,拿了一件披风,站在不远处。
灯火在她身上映照了一层光,顾九思愣了愣,便看柳玉茹走了过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灯塞在他手里,而后温和又轻柔的展开了披风,替他披在了身上。
披风上带着她的温度,温暖让他冰冷的四肢里的血液又重新流动起来。
「听说郎君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特意来接你。」
柳玉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顾九思提着灯,静静看着替他系着披风的姑娘,慢慢道:「你难过什么?」
「今日听人说书,」柳玉茹开口出声,「听得人心里难过了。」
「听了什么?」
「先是听了哪咤的故事,听他削骨还父削肉还母,一身傲骨铮铮。」
「你也不必难过,」顾九思劝着她,「他最后好好的,还封神了。」
「我不难过这个。」
柳玉茹系好了带子,却没离开,手顿在顾九思身前,低着头。
顾九思静静等着她后面的话,就听她道:「我难过的是,后来他们又说到齐天大圣偷蟠桃被众仙追杀,他一棒打退了哪咤太子,又败了五位天王。」
顾九思没说话了,他看柳玉茹抬眼看他,她一双眼清明通透,彷佛什么都看明白了:「都是天生天养一身傲骨的胎,怎么最后都落了凡尘?」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