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沈明睁大了眼睛,秦楠扭头看着窗外,慢慢道:「当时我们知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如果不是拿他当投名状,我们三个人,一个都留不下来。」
「可他是你们兄弟……」
沈明喃喃出声,秦楠沙哑道:「他知道的。」
「我们以为他不知道,但送行的时候,他和我们说,他知道,也愿意。他只求一件事,我和傅宝元,这一辈子,得记得他为何而死。」
「我和宝元在永州,我们韬光养晦,我们准备了二十年,」秦楠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一辈子记得他们怎么死,哪怕我和宝元现在已经没了什么守护百姓、守天下黎民的心思,可是我和宝元,也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证据我会留给你。」秦楠闭着眼,痛苦出声,「我会假意与他们合作,你让顾九思准备好,一旦他们准备宣判,永州必定大乱。他们是打算温水煮青蛙还是快刀斩乱麻,那是他们的决定。我只求一件事……」
「什么?」
「保住傅宝元。」秦楠回头看向沈明,神色认真,「我可以死,我的孩子已经安置好了,我母亲年岁也已经大了。可宝元不一样,他还有孩子,有家庭。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他们打算等顾九思和李玉昌斩了傅宝元后,让我站出来作证,说明他们错杀了傅宝元,到时候王思远估计会随便推几个人出来抵罪,然后以此罪名扳倒顾九思和李玉昌。我会假意与他们合作,证据留在你们这里,你们看准时机出手,我随时配合。」
「你家人呢?」
沈明愣愣开口:「不管了吗?」
「从我回来准备好做这件事开始,」秦楠平静道,「就已经管不了了。」
「只是说,」秦楠苦笑道,「得回来自己亲手做这个抉择,去面对这件事,有点太过残忍了。」
沈明没说话,秦楠推了他一把:「行了,别呆着了,去找顾九思商量吧。我不喜欢和这小子说话。」
沈明被他这么一推,獃獃往前走去。
外面下着小雨,雨声淅淅沥沥。
他脑海里回荡着许多话,他年少入世,学艺高门,他当过百姓、当过山匪、当过官员。
他的师父曾告诉他,江湖人,最重的便是承诺。
而秦楠也同他说,他和傅宝元,守一个承诺,一守就是一生。
君子一诺二十载,何妨生死慰故人。
他停在门口,脑海里闪过秦楠的母亲,那个女人温柔又慈祥,躺在病床时候,会和他说秦楠小的时候。
他想起秦楠过去,坐在竹屋里,认真绘着纸扇,陪伴着一座牌位,悠闲自在。
他要傅宝元活着,因为他没有傅宝元牵挂多。
而他沈明呢?
他这一生,父母早逝,又无兄弟姐妹,他一生唯一的牵挂……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姑娘,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手里沾着血,整个人警惕又惶恐。
他看着不由得笑了,直接道:「杀了人啊?」
姑娘不说话,他走到她面前,给了她一方白帕:「别慌。」
他低声说:「第一次都这样,坏人的血留在手上,是能洗干净的。」
姑娘愣了愣,她慢慢抬起头,诧异看着他。
「谢……」她沙哑出声,「谢谢……」
想到那一声谢谢,沈明忍不住笑了。
他唯一的牵挂,也算不上牵挂,到头来,其实也只是一声「谢谢」,如是而已。
没有他,那姑娘也能活得很好,他来去孑然一身,若这里有人最可以去死,应当是他沈明。
他忽的下了决定,平静道:「你别担心。」
秦楠有些诧异抬头,沈明背对着他,坚定又认真道:「老子说到做到。」
说完,他大步跨了出去,秦楠有些茫然,而沈明衝到马厩,拉了一匹马,便打马冲了出去。
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落下来,柳玉茹打着伞回府,她才到门口,就看见沈明冲了出去。柳玉茹不由得有些疑惑道:「这个点了,还这么急出去做什么?」
「是呢,」印红也不解道,「叶小姐的信才来,都来不及给他了。」
柳玉茹抿唇笑了笑,温和道:「终归会回来的。」
而沈明打着马,他在风雨里,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不一样的勇气。
因不知山中有老虎而大声叫嚷的人叫无知,若明知山有虎,却因信仰执意前行的人,方才叫勇敢。
他只是突然有点遗憾。
他很想再去见一次叶韵,说两句话,见她笑一笑。
他想他该同叶韵说的。
我第一次见你呀,就觉得你好看极了。
仰头对我说谢谢的那一瞬间,我就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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