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骁与端慧公主的婚期,定在了正月二十。
其实两人赐婚旨意已下,该准备的公主嫁妆早就预备的差不多了,枢密院、兵部、户部紧锣密鼓地筹画讨伐辽国大事,礼部这边不用搀和,因此虽然从婚期定下到成婚之间的日子短了些,才两个月,但成亲当日,依然轰动京城,百姓们都兴奋地跑到街上看热闹。
郭骁一身红袍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街道两侧,百姓们无不翘首以盼,惊艳地对驸马爷品头论足,再羡慕仪仗后面长长的嫁妆。郭骁的目光,偶尔从那些老少男女脸上扫过,正月微寒的风迎面吹来,郭骁目光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他成亲了,毫不相干的百姓都比他欢喜,可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花轿里的不是她。
吹吹打打,仪仗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郭骁是世子,是未来国公府的当家人,他的妻子便是宗妇,故宣德帝虽然赐了一座公主府给女儿,但端慧公主今后还是会住在郭家,婚事也在国公府办的。
公主大婚,除了被幽禁南宫的前楚王一家,睿王、寿王、恭王都携家带口来喝喜酒了。
男宾们在前院观礼,宋嘉宁几个王妃、朝廷命妇们在后院等着看新娘。
“你这是几个月了?”东暖阁里头,李木兰坐在宋嘉宁旁边,对着她微鼓的夹袄下摆问。天气尚冷,衣裳厚就显不出肚子到底有多大。
宋嘉宁笑,朝她伸出右手,白白净净的小手,细嫩嫩新藕似的。
五个月……李木兰算了算,长眉一挑,笑道:“你慢点生,或许我能赶上你家老二洗三。”
这次大周伐辽,李木兰与恭王都要出征。
提到这个,宋嘉宁就替她担心,忍不住询问李木兰的准备情况,李木兰却非常神往,唯一的不满,是宣德帝非要她与恭王一起领兵。自从去年春猎之后,李木兰也不知道恭王哪根筋搭错了,主动打发了那几个小妾,死皮赖脸往她屋里凑,害她不得不请人配了避孕的药,不然以恭王的贪欲,李木兰真怕自己也怀上。
身为妻子,李木兰会给恭王生孩子,但那要在她上过战场之后。
“四弟妹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妯娌俩聊得好好的,睿王妃突然插嘴道,玩笑般打趣了一句:“三弟妹比你小,这都怀第二个了,咱们女人,还是该把生儿育女放在前头。”
李木兰淡淡看了她一眼,直言道:“燕雀鸿鹄,各有所求,二嫂安心生儿,不劳您为我费心。”
睿王妃说的是生儿育女,李木兰却只提生儿,要说没有讽刺睿王妃生了两个女儿的意思,别说睿王妃,连宋嘉宁都不信。宋嘉宁佯装没听出来般,扭头端茶,木兰姐姐最不爱听旁人劝她遵守女德,睿王妃这可是自己撞上来的。
睿王妃气坏了,碍于脸面不好发作,怕被其他命妇笑话。睿王妃攥攥帕子,忽的瞧了眼宋嘉宁的肚子,浅笑道“我家老三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在就盼着三弟妹给咱们添个小侄子了,也让皇上高兴高兴。”
笑话,这屋里又不是就她一人盼儿子,她倒要看看,宋嘉宁这胎还是女儿的话,记起李木兰这番讽刺,两人关係会不会继续好下去。
面对睿王妃的挑拨,宋嘉宁没回应。
“你别在意,我只烦她。”李木兰靠过来,与宋嘉宁窃窃私语道。李木兰并不厌恶遵守三从四德的女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过法,而且她是生在将军府,亲眼目睹祖父、叔父堂兄们练武才养出了豪情,若她生在普通的府邸,母亲自小严加管教,她可能与别的闺秀一样。
宋嘉宁温柔可亲,待人真诚,李木兰很喜欢这样的姐妹,可换成睿王妃那样多嘴多舌喜欢挑拨是非的,李木兰就看不顺眼了。
“我知道。”宋嘉宁俏皮地朝她眨了下眼睛,“我只愿木兰姐姐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肯定的。”李木兰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若是儿子,自有三殿下教导,若是女儿,以后我教她功夫。”
宋嘉宁失笑,木兰姐姐还真是不会说话,不过有个会功夫的女儿,似乎也不错。
“来了来了,驸马爷他们过来了!”
全福人在外面兴奋地张罗,暖阁中女眷们纷纷站了起来,看向王妃们这边。
睿王妃为长,领头走了,李木兰虚扶着宋嘉宁胳膊,比宋嘉宁还紧张她腹中的孩子,到底没怀过,不知道孕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脆弱。宋嘉宁这胎怀得很顺利,孕吐都没什么感觉,轻轻鬆松就五个月了,此时此刻,她更好奇的是那对儿新人。
走出堂屋,宋嘉宁抬头,斜对面的走廊,新郎新娘分别抱着红绸一头,并肩转了过来。
郭骁一眼就看到了廊檐下的宋嘉宁,她穿了一件藕色夹袄,在一群贵妇人当中并不起眼,可无论她穿什么,每一次见面,郭骁都会最先找到她。见一次有多难?郭骁几乎记不起上次偶遇是什么时候,好像一转眼,她又怀上了。
目光从她腹部掠过,郭骁垂下眼帘,捧着红绸的手却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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