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只是想着能早一天是一天,看着女儿上花轿,她就是死了也很合眼了。秦母欢欢喜喜把家里上好的水田尽数给卖了,兑换成了金条,存进了钱庄,把存单放进了女儿的嫁妆箱子。湖州盛产丝绸,秦家在秦父手里蒸蒸日上,秦小姐的嫁妆里,各色珍稀绸缎无数,这位秦小姐出嫁,嫁妆用了两条大船,这些明面儿上的嫁妆,秦家大房看了眼睛都要滴血了,只是碍于宋家高门大户,他们也不敢得罪。他们不知道的是秦母还私底下交给秦小姐一个匣子,里面另有好几张黄金的存单,足足有一万多两。秦小姐虽然担心母亲的身子,却也知道母亲都是为了自己好,带着万般牵挂上了花轿。两日后,宋家老爷在上海码头接了儿子,就往回赶。宋家少爷回来见到的是宾客满堂,张灯结彩,吹吹打打,他连一二三四都没闹清楚,就被换了衣衫,推出来拜堂成亲。新郎不情不愿地拜了堂,将新娘送入了洞房。红烛高烧,新娘盖着红盖头坐在床上,等着新郎挑盖头,新郎却没有踏入房间,秦小姐新婚之夜枯坐到了鸡鸣,新婚夫妻连个面都没见过。后来听下人说,当晚大少爷和老爷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之前大少爷写过信,说现在是新时代了,他是不会要一桩旧式婚姻的。老爷却认为要言而有信,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能强压着大少爷成亲,却不能硬逼着大少爷洞房,最后大少爷连夜去了上海。秦小姐只能一个人给公婆敬了茶,成了宋家有名无实的大少奶奶,至此郁郁寡欢。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湖州来电报,太太病危。宋家派人陪着秦小姐回娘家,秦母见女儿一个人回来,心头担忧,一再问女婿为什么没来?秦小姐只能说夫婿忙碌生意,等两天就来。她拍电报求宋舒彦来一趟湖州,哪怕假装一下,至少让她母亲能放心而去。可惜,到秦母咽气都没见这个女婿,不知道因病瘦得,所以眼皮合拢不了,还是确实有放心不下的事,总之秦小姐一次一次哭求母亲闭眼,到盖棺秦母都没闭上眼。大伯一家因为母亲厚嫁她,所以母亲的葬礼十分俭薄,见她夫婿不来,更是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秦小姐在娘家守过七七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在娘家这些日子过得极其艰难,更是为自己担忧,夫婿连面都不愿见她,她还能有什么未来?大约是硬撑这么多日子,也是丧母之后伤心过度,秦小姐从娘家归来的当晚就高烧了起来,这一烧,秦瑜就穿了过来。秦小姐的遭遇秦瑜也说不上什么,只能说是时代造就的悲剧。秦瑜试过裙子,刚换上原来那身规规矩矩的袄裙,外头一个佣人进来:“少奶奶,大太太请您过去。”“好。我马上过来!”秦瑜穿过月洞门出了她所住的院子,往大太太所在的正屋去,宋家老宅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上辈子秦瑜就来参观过这栋百年宅院,惊叹它的奢华,就是这回廊上的石雕花窗都精美绝伦,正在欣赏花窗的秦瑜听见几个女人的声音。“我说今年春装怎么会没做好,原来两个裁缝是为了改大少奶奶那些裙子啊!她那些裙子布料多金贵?改一条可比重新做一件还难。两个裁缝都为她忙活了,咱们的这些破衣烂衫就顾不上了。”这是三姨太的声音。秦瑜不过是让裁缝把几条马面裙白色裙腰改用跟裙体同色或者其他色布料重新做裙腰,或是把原本到脚背的裙子改成到小腿肚的长度。若说是靠手工,这也算是费点儿工夫,现在有缝纫机改个长度,重新做个腰头,三条裙子,别说有两个裁缝,还有两个丫鬟打下手,就是一个人一整天也是绰绰有余。把春装拖大半个月,怪到她头上,这两个裁缝还真是会找借口。可谁叫自己是被大少爷嫌弃的大少奶奶呢?得罪她,总比得罪生了三个少爷的三姨太好。秦瑜透过花窗,看见三姨太和二姨太站在一起嚼舌根。三姨三十多了,身姿依旧苗条,一双丹凤眼翻了个白眼,樱桃小嘴儿一张:“二姐,她改什么裙子?改了一堆裙子,穿给谁看?大少爷会正眼瞧她一眼吗?”二姨太则是一张圆脸,看上去最是和气:“三妹,你要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咱们终究是姨太太,儿子也低人一等。唉!”这一声叹仿佛有天大的不公,三姨太立马感同身受:“可不就是吗?大少爷十五岁去留洋,二少爷十五岁去乡下收租,大少爷从小定亲,秦家就算是落魄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这么多嫁妆。二少爷呢?就娶个教书先生的姑娘。一样是儿子,怎么就这么不公?”二姨太一脸委屈:“谁叫他们托生在我们肚子里呢?”这话说的?秦瑜是见过二少爷的,二少爷肥头大耳生得十分有福相。只是听下人们说,这位二少爷没有读书的天分,别说送外国,就是送火星,读不出来不依旧是读不出来?秦瑜见她们戏演得差不多了,进门走上回廊:“二妈,三妈。”二姨太和三姨太见到她,面面相觑,二姨太立刻问:“大少奶奶什么时候来的呀?”秦瑜是个老实人:“在三妈说裁缝的时候。”那就是全然被听了去了?二姨太脸上堆笑:“大少奶奶,我们不过是闲磕牙,您也别把这事儿当真。”三姨太见二姨太这种谨小慎微的德行,心里就不舒服:“大少奶奶嫁妆丰厚,想要裙子用布料新做就好,何必拿旧衣去改呢?你这旧裙子一改,耗费了裁缝不少时间,少不得底下的佣人说三道四,提你家中败落的事,这一提你家里败落了,又会说起大少爷,不是徒给人留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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