谐感真是令人惊叹。
易淮川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穿着白色卫衣的梁思思身上,给清丽的她镀了一层柔光,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正给一株薄菏香脂浇水,认真又专注,好似在做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恍惚间,易淮川脑海里闪现了几个梁思思在半山墅花房摆弄花草的画面。
每一次,他看见,都觉得治愈。
只是那时他并不懂那种力量为何而来,如今,他终于明白。
因为他内心渴望的就是眼前的场景,平淡、温馨、居家、美好。
他喜欢这样的梁思思,也喜欢跟她静静待在一起的感觉——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默默看着她,就叫他觉得心安和满足。
许是他原地站得太久,梁思思浇完水一抬眸,扫见了他。
“好了?”她问。
易淮川回神,轻轻应了声:“嗯。”
梁思思将水壶放下,朝厨房而来,与他擦肩而过时,道:“好了就吃饭,你站这干吗?”
前段日子在南城,她跟哥哥在一起住了段时间,偶尔也会自己做饭。
有时候她做,有时候哥哥做,很简单的家常菜,随意得很。
乍看到易淮川站在这愣着,她问完又停步,转身,颇有兴致地扫了易淮川一眼。
察觉到她的目光,易淮川转身回视她,莫名:“怎么了?”
梁思思扫视了他一眼。
她家没男士的衣服,他还穿着白天去电视台颁奖的衣服,外套脱掉了,着一件质地良好的白衬衫,手肘卷了一节,露出一小段手臂。
没系围裙,但也没见他身上有油渍,还是干净清爽的。
就算现在去生意桌上,依旧是矜贵俊朗的他。
这倒让梁思思有些意外,她以为易淮川怎么也得鸡飞狗跳一番。
想出口的话突然没了底气,她悻悻地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语毕,她往厨房走,没再管易淮川。
易淮川却尾随而来,跟在她身后发声,低低的声音里有笑意,连名带姓唤她:“梁思思,你刚才想笑我失败了?”
虽然不明显,但欢愉与骄傲都在,让平日严肃的他多了一丝鲜活。
梁思思一怔。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易淮川怎么将她的心思猜了个正着?!
确实,她见他站在餐厅半晌不动,以为搞砸了,才不好意思开口。
这一瞬间,她忽然又想起小时候在石杨县的日子。
她知道易淮川一夜没睡将她习题刷完后,也如刚才那样,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语气调侃:“易淮川,我倒要看看你能对几题。”
那时候,少年易淮川单手托腮坐在桌前,静静望着立在桌前的她,嗓音带笑地道:“看完不要太受打击。”
那时候她是不信,整天连书本都不碰一下的易淮川会有好成绩的。
结果对完答案,现实打了她的脸——人家全对。
所以刚刚,她看着易淮川干净清爽地站在这,就闭了嘴,她不希望历史重演。
不知是否场景重合的关系,梁思思忽然有点伤怀。
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居然还是想不起她是谁,思及此,她也懒得回复易淮川的质问。
刚刚还明媚的女孩,突然就暗淡下来,易淮川立刻敛起笑意,上前两步,走至她面前,垂眸凝视她,语气担忧:“怎么了?”
现在的他简直草木皆兵,梁思思的心情就是他的晴雨表。
生怕哪里不如她的意,前功尽弃,在通往她心间的路上被驱赶出局。
高大的身影罩下来,梁思思被困在易淮川与墙壁之间,进退都难。
梁思思反思了下,觉得自己还是太矫情了。
易淮川又不是她的谁,不该为她的想法买单,于是调整好心情后,抬眸看他,语气寻常,再不见刚才一闪而过的伤感:“没什么,吃饭吧。”
她说完,扫了眼被易淮川挡住的路,示意他。
易淮川退了一步,让她自由通行,但提着的心却始终难以放下。
梁思思心情不好,他看得出,但他猜不出,也问不出。
他是有手段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却不敢,也不愿意强迫她。
这滋味很难受的——
你在意,因为在意所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生怕走错一步,连当下的平衡都被打破。
梁思思去厨房洗手了,易淮川站在门边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胸口闷闷的疼。
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她。
现在的他,多像当初的她。
在意他,所以收敛心性,什么喜好都以他为先,而他不也是什么都不肯吐露么。
--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