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午。
秦钊:“你生日的时候就已经回清远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顾清淮轻轻扬眉:“谢谢秦叔叔。”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的生日,是母亲的忌日。
他从未为此感到难过,他想,母亲是撑到能陪他的最后一刻,想看他吃完长寿面再走。
天气阴沉,山里的空气都是潮湿的。
顾清淮买了花,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洋桔梗,沿着那条少年顾清淮走过的路,一步一步上山。
原来少年时期怎么走都走不完的山路,其实也就这么长。
是他那个时候太小,才会觉得没有尽头。
母亲裴婉卿之墓。
顾清淮看到钟意前几天拍给他的那束花,认认真真绑了蝴蝶结丝带。
花已经干枯,下面压着小纸片,已经被露水打湿,字迹斑驳,上面一笔一划写着:
“阿姨您好,冒昧来打扰您。
想要告诉您,顾清淮很好很好地长大啦。
很温柔,很善良,还很好看,每年会给山里的孩子寄钱、寄书、寄衣服。
会收留无家可归的狗狗,也会给萍水相逢的老人买饭,是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就是经常会受伤……您要保佑他不要再受伤,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没有署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
顾清淮在墓碑旁边半蹲下来,一点一点把墓碑擦干净。
“妈,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在清远市局禁毒支队。”
“我还是没有找到爸爸。”不知道他是谁、在哪,是否活着。
顾清淮的目光和声音都温柔,就好像面前不是一座冰冷的墓碑,而是他的母亲。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垂着,显出令人心动的柔软。
毒贩眼里的尖兵利刃,同事眼里的缉毒机器,此刻不过是个跟妈妈说悄悄话的小男孩。
那张面无表情冷若霜雪的俊脸,每道线条都乖巧无害。
他轻声道:“我遇到一个女孩子。”
-
钟意一行人的义诊在五月底圆满落下帷幕。
她满心不舍,总觉得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最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妈妈得白血病的小男孩。
带来给小朋友的书包文具还有一套,衣服来不及给他买新的、于是在书包夹层给他放了钱,书包里装着的是家中需要常备的非处方药,如果他感冒、发烧又或者肠胃不舒服没有办法看医生,可以撑一撑。
山路崎岖,她走了将近小时,终于走到小男孩的家里。
小男孩不在,她拉着妈妈的车子不在,他的妈妈也不在。
钟意心里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看到地面那暗红的血色时目光一凝。
白血病晚期,呕血都是寻常。
她坐在门口的木头凳子上,从日落等到天黑,繁星满天,月光终究有限。
时间越久,心里的不安越重,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呼吸声都清晰,她默默为他祈求。
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只好祈求神明。
祈求他的妈妈没事,祈求会有医学奇迹,祈求他能如妈妈所愿好好长大走出大山。
钟意听见缓慢的脚步声,连带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而除此之外,还有压抑的哭声。
小男孩拉着车子回来,每每想掉眼泪,就拼命咬住嘴唇,哽咽着大口喘气。像是再也无法承受,他手里的车子放到一边,蹲在再也不会有妈妈出现的家门口,大声哭了出来。
山风吹过,钟意浑身发冷,她的猜想变成现实。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拍拍他瘦弱的肩背,一下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听见小男孩哭着说,我的饭还没做熟……我还给她做了好吃的呢……她都没有吃就走了……
像是看到失去母亲的少年顾清淮,也像是看到失去外婆的少女钟意。
钟意鼻音很重,声音很轻:“你要一个人学着长大了。”
她想起顾清淮分享给她的那首歌《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
歌里唱着:“别哭,前面一定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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