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检查、处理完所有伤口,钟意收起药箱,在顾清淮身边抱着膝盖蹲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顾清淮,你能告诉我,这些伤口是从哪里来的吗?”
是走在深山不敢开手电筒被枯枝碎石划伤,是和武装贩毒团伙的毒枭斡旋近身肉搏。
是斜飞的弹片躲不开的利刃,是行动的最后一刻被发现死里逃生。
顾清淮眸光沉沉,清澈如水:“不可以。”
钟意拼命咽下所有细小的委屈:“但是,你没有做坏事对吗?”
顾清淮声音冷而凝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钟意便深吸口气,弯起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却如释重负笑着说:“那我相信你,以后都不问啦!”
顾清淮下颌线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有隐忍的青筋。
他眉眼干净至极,目光确是温和的:“现在可以告诉我,梦里是谁欺负你了吗。”
见不到他的恐惧、见到他的委屈、见到他却又是一身伤的难过,在此时兜头袭来。
钟意声音小得听不清,他却可以读出她的唇语:“是顾清淮欺负我。”
“不回我微信,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来给我煮粥喝,”她本来是想笑着说完的,可是眼泪突然开始不听话,钟意不敢抬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手背,“答应我的事情也没有做到,又是一身伤……”
她每带着哭腔说一个字,他心底就好像被子弹穿透一分。
受伤的手暂时拿不了枪,给小姑娘擦个眼泪倒不算难事。
顾清淮轻抬起钟意的脸,手指关节慢慢带过她哭红的眼角眉梢。冷冰冰的声线柔软,带着温柔的哄人意味:“是顾清淮错了。”
第30章
——现在可以告诉我,梦里是谁欺负你了吗。
——是顾清淮欺负我。
——是顾清淮错了。
他微凉的手指关节落在她眼尾,轻到不能再轻,像在照顾哭鼻子的小朋友。
她的眼泪簌簌落在他指尖,他看着越来越多的眼泪毫无办法又不知所措,唇角抿起生涩纯情,像个干干净净的少年。虽然他绝大多数时间都面无表情生人勿近,奈何那双浅色眼睛实在明亮,睫毛长而柔软,总有些乖而不自知,叫人一眼心动。
钟意想,自己没心没肺长到二十四岁,很少哭,天天笑,现在因为眼前这个人全部还了回去。
顾清淮见她眼神放空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在她鼻梁拧了下:“小哭包。”
语气是无奈的纵容的,也是宠溺的,他最后轻声道:“去睡觉吧。”
钟意还想再看他一会儿,可又实在找不到理由,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往房间走。
关上门,在顾清淮面前拼命压制的情绪折返,心疼和心动密密交织。
钟意脸埋进枕头,轻轻伸手摸摸自己眉梢、他刚才碰到的地方,后知后觉发烫。
她戳开南野的微信:【歪!睡了没!】
【南野:有事?】
【钟意:你见过最常受伤最容易遇到危险的工作,是什么?】
【南野:缉毒警。受伤是家常便饭,不死就是勋章。】
缉毒警察吗?
她好像只有小时候,和南野一起看警匪片的时候看过。
【钟意:有多危险?】
【南野:他们打交道的都是毒枭毒贩,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持枪拒捕都是常有的事。】
【南野:小时候我们看警匪片,缉毒警九死一生说复活就复活,但是现实生活中每年牺牲几百人,牺牲平均年龄四十多岁。】
钟意想起那天深夜,自己在急诊遇到的武警战士。
送来时血肉模糊,医院大厅的地上都是血,孩子在他牺牲的那一刻出生。
在此之前,她从未关注过这个群体,从未想过太平盛世还有这样一群人,行走在刀尖之上,从不寄希望于明天。
那顾清淮的工作呢?也有这么危险吗?
大概是因为顾清淮回来她揪起的心脏终于可以落回去,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在所以她可以期待明天。
钟意盼着夜晚快点过去快点天亮,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翌日周六,钟意调休。
--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