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蒂丝快乐地承欢膝下,如同一只小百灵鸟般,和她形影不离的另一位神祇,少年的冥王,和混乱神一样深黑的长发,还有一双乌黑的眼眸,坐在兰修斯脚下的另一边,两位二代神都带着娇憨和无忧无虑的神情,向主神撒娇。
场上出现了长久的寂静,在神明之后,没人再敢献艺。就在尴尬的场合,一个白袍的青年缓缓走出台下的席位,月精灵的纤长双耳,轮廓优美至极,美得犹如神圣月光下的白杨树般,怀抱着一只朴素的诗琴。
贺加斯双目一亮:「啊,他就是我说过的月精灵王的长子,路卡斯,我听过他的琴音,非常动听。」
傲慢的凡人。兰修斯看出那精灵少年的本质,竟敢在神明后表演,在月精灵当中,他应该还算刚成年的少年,难怪心气高,他心下微微的不悦沉了下去。
当琴声响起,他有了兴趣,竟然不是千篇一律的赞美诗篇,更像是抒情曲调。
宛如指挥家的灵巧手指在透明的琴弦上起伏,浩然激荡的旋律回荡,灵魂在颤音下战栗,似乎音乐中蕴育着一股蓬勃无法阻挡的力量,激流中暗藏险恶,仿佛每个人无法逃避,生命必然的坎坷和磨难。
宁静而深沉的旋律过渡,内敛的情感让人陷入安静的沉思之中,积蓄着新的力量。
第三乐章平稳地奏响,寂静宏大的旋律,像古老神灵的手指触动森林的脉搏,巍峨的山岗,奔腾的河流,挺拔的树木,柔软的青草,都是自然的恩泽。
众人勾起了情怀,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动情抹泪,骄横的使徒想起进入神殿前的卑微,普通的百姓想起生活的不易。但是两位神祇只是略微失神,就从音乐塑造的情境回过神,因为他们没有凡人的辛酸悲苦,无法产生共鸣,反而是最后那段升华的乐章,让贺加斯忆起创造了艾斯嘉的生灵,那连神明都觉得漫长的岁月,在音乐的洗涤和感激下,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憧憬、雀跃、喜悦、心爱和骄傲的单纯心情。
「路卡斯的琴艺果然冠绝天下。」贺加斯说不出的喜爱,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一个凡界的物种深深打动。
秦蒂丝有点不开心,不过她是唱歌,那青年是弹琴,技艺不同,不构成比较。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凡尘中佼佼者的绝色姿容,那个月精灵高华俊美的眉宇,突然心生绮念,脸上浮起旖旎的红晕。
白银王路卡斯用恭敬的目光遥望最高席位上的每一位神祇,完成了一个任务般完美无缺,然后目光下垂,扫过使徒庞大的席位,来到平民的座位,也就是最底层的观众台,平淡中隐含不同于对众神和使徒公式化的膜拜,闪过深邃厚重的情感,躬身行礼,回到自己的席位。
兰修斯觉得自己还是不喜欢他。
这时,他感到一股微弱的神力波动,似乎弱得不像话,却蕴含着神秘缥缈的意境,深远如天籁,高贵如最初,不意外地用神念查探,果然看到音乐堂最窄小的偏门开了——给那些最低下的生物,如脏兮兮的地精、必须弯着腰进来的巨魔,担任众神之城扫地工的野人等等通过,走到地下室——他们通常没资格出现在神族面前,能留在世上也是创世神不忍杀生的恩泽,而这些丑怪的失败品也会非常注意地不引起任何嫌恶——谦卑地缩在世界的角落,他们甚至不敢踏入这个尊贵的音乐堂,除非被一位云游的神明一视同仁带进来——就是这样一扇关闭的小门。
而这位神族就毫不在意地从这扇门走了进来,默默无闻,穿着简朴,还背着沉重的行囊,从有棱角的包裹看恐怕里面是书,永远不离身的笔记手稿,纸笔工具,还有他时常从各个种族收集的特产,毫无价值的东西,连当午饭的红薯都有,那种扔在路边其他神族也不会看一眼的粗陋食物,会被这位神明认真地研究,亲自试吃,做成好吃的点心,手写在食谱上,连同无数草药的功用,传授给各地的人类和异族,还有他自己发明的技术——魔法。
一头枯白色的长发用古老的藤蔓随意扎在颈侧,挽了个简易的绳结,温润如玛瑙的双眼,额头的神印是宛如淡墨晕染的梅花瓣,淡雅出尘的容貌也像经霜洗雪的寒梅,他的五官在神族中一点也不出色,即使整体的美感不亚于以协调之美著称的创世神,却如同幻雾笼罩的奇迹,随时会消失在尘世中,只留下惊心动魄的余韵。
他的身材也过于纤细,在洗得灰白的袍子里更显得瘦弱,独特的气质却像巨人的雷霆山和精灵的落霞峰一样苍秀挺拔。
他停在狭小的门口,像个在嘈杂的人群中无所适从的不速之客,冷凝的眉宇浮现出一点儿局促不安,指尖神经质地在磨损的袖子边缘磋磨,就像那些对人际场合不擅长的学者和法师,只想躲回熟悉的研究室,没完没了地钻研他们的课题。
几乎在他出现的刹那,从神明的席位,站起一个满脸欣喜的女郎,她穿着雪纺衣裙,头戴鲜花编成的桂冠,只要看她的打扮,就知道生命女神秦蒂丝是学了谁,但任何神明都无法超越她无需任何华裳首饰衬托的至美,和端庄高雅的仪态。
仿佛一道金黄的霞光,初始的女神翩然出现在魔法神面前。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