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8 殃及鱼池
季仕康让她滚了,眠风麻溜地往外滚蛋,在门卫偷听的长虹躲闪不及,差点被撞翻了天。
眠风本能把他的小胳膊给钳了起来,长虹瞪着大而圆溜溜的眼睛:「妈,你开枪啦?你把我爸爸打死啦?」
眠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也叫他滚蛋,脚步如飞地朝楼下去。
长虹迈开小短腿就要追,他爸阴森森地出现在卧室门口,把他拎小鶏似的拎起来。长虹的手和脚在空中晃荡:「你放开我!我要追我妈!」
眼见着妈从大门口飞出去无影无踪,长虹也不挣扎了,鼻头瞬间泛红,眼眶里积聚着眼泪,骤然间哇地一声哭出来。
季仕康把他扔到地上,右手握成拳头,连着两颊的腮帮子,隐隐颤抖。
长虹一屁股坐在他的脚边,满地撒泼,撒着便撒到他的腿上。他平时是比较惧怕这个便宜爹的,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两条短而肉肉的手臂抱住爸的大腿,一个劲儿地蹭一个劲儿地嚎,嚎得海枯石烂天崩地裂。
季仕康强韧着头脑中的翻江倒海,往下看了一看,就见儿子那张小脸哭得一片紫红,眼睛、眉毛、鼻子全都乱糟糟地挤在一块儿,而他的小嘴咧成大口,舌头在里头弹跳,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喉咙。
他握着拳头的手掌慢慢地鬆了,这时武志平从大门外进来,看到楼上父子双双的不对劲的,大吃一惊着叫:「司令,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咋回事啊。」
季司令寒着脸不置一词,他还没义务要跟下官解释什么,转身就要进房。
武志平搔着自己的头皮,看出司令心情极度的差,于是准备上楼来帮忙把製造噪音的小孩子给收拾了。
长虹突兀地停止了哭声,红彤彤地眼睛死死地瞪住武副官,接着撕裂喉咙般大吼一声:"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坏人!」
武志平把搁在楼梯上的腿收了回来,莫名其妙地:「我?干我什么事?」
你妈那个婆娘跟你爸闹了矛盾,干老子毛事,肯定是你妈作妖啊我的小少爷!
长虹跟弹簧似的,从地板上弹了起来,眼睛倒出乱转寻找武器,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他快要气炸了,怒气衝衝往下跑,追着武志平挥舞自己的拳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每天对着妈态度就不好!我妈哪里得罪你了?她肯定是讨厌你讨厌得不得了,所以才走的!」
武志平这里哎哟一声,那里哎哟一声,又不能揍一揍这位小少爷,就算要揍,也轮不到他来动手啊。
他往沙发后跑,长虹追了过去,他又往壁炉这边猫,长虹又往这边跑,简直像个要追着人吸血的山蚂蝗。
季仕康也听到长虹的话,复又从内出来,看着楼下乱七八糟的境况低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把目光转向武志平,武志平抱住胳膊打了个哆嗦,闪着目光道:「司令——我、我冤枉啊!」
季仕康的牙槽狠狠一磨,叫卫兵进来把两个人都带走,一个打上二十军棍,一个丢到后面小楼去面壁思过。
眠风一股脑的出来,泪水慢慢得干了。干了之后,她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反应太激烈了。
季司令不是一个委屈求全的人,她基本也不算是,而顾城,那就更别谈了。
目前来讲,完全是一个死局,他们到底要何去何从呢。
也许哥哥说的对,她不光是要舍了他,还要舍了那位大哥,起码要把情人的身份给丢掉,方能安静平和地万事大吉。
天气已然暖和,空气夹着闷热和潮湿,没一会儿,她走出一身粘腻的汗水,琢磨着时间估计来不及了,抬手拦下一辆黄包车。
车轮在青石板上铬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街上的霓虹灯亮了起来,舞厅门口迎来送往,有白俄的大兵,也就日本小兵。出了租借后,戒严似乎比以前更严密,多了几个岗哨。这时路面上就没什么人了,路灯孤零零地立在马路边,偶尔擦肩而过一辆急匆匆的黄包车。
眠风抵达了寂光院,不远处的老榕树下,坐着一道身影。
顾城坐在一张矮凳上,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扣子,西裤已经挽到膝盖处,手心里搓着药酒往关节上抹。
听到脚步声,他便抬起头,在婆娑的树影婉儿勾了一下唇角:「你来了。」
眠风在他身前半跪下来,接过药酒到入掌心,两手交合着摩擦至热,然后再贴到他的膝盖上。
眠风揉了一会儿,问道:「很难受吗?」
顾城拿手帕擦净了手指,抬手把她额头上粘湿的碎发往后拨弄:「还能忍。」
眼见眠风一味地柔顺和贴心,顾城倾身而下,在她唇边吻了一下。
眠风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左右顾盼地,好在没看到别人的身影,这时候,她最怕看到小朱。
「扶我起来走一走吧。」
眠风把手抄进他的臂弯,相协相伴地在院子里头散步,院子里静悄悄地,仿佛没人般。
顾城解释到:「小小鸟儿都出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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