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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1 / 2)

番外 无法抹去 30

顾城除了早上,几乎一整天都不出门,就坐在那种檀木的黄桌子边。

眠风隐在墻侧,一看也是一整天。

实在看得久了,不知道是眼部肌肉酸痛着发了眼泪,还是因为风沙迷了眼睛。

她儘量让自己不要想他,也就不用去设想那苏北城外的那辆车开向了何方,当时的情况又黑又乱,子弹火药劈里啪啦地飞,火星飞溅空气寒凉。她是飞了出去,那他呢。爆掉的车胎能让他开多远,他到底是死还是活。这些眠风不愿意去想,但凡想一想,哪怕是一秒钟,她的心臟都会收缩而剧痛,痛得令人呼吸不过来。

眠风总怀着一个信念,顾城这样的人,就算他自己要死,天也是不会收的。

重遇季仕康后,就算他们根本没有谈起顾城,顾城的影子会忽而间飘出来,她从季仕康的眼神能看出来,季仕康从她的眼睛里也能体味的出来。她不问,他也不说。那样的神态,让眠风知道顾城幷没有死。因为季仕康的不成功,所以他的脸上幷没有喜色,甚至还有隐秘的愤怒仇怨。而这些琢磨不清的感觉,在她袒露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后,季仕康把情绪藏得更深。

然而这些已经足够了,天果然不收顾城,不收她的这位处心积虑的好哥哥。

只是根究于原因,他的处心积虑也只是缘于很多年前的一场痛苦。

她永远都没有办法责备他,埋怨他,怪他。就算她不知道真相,也是一样。

顾城中午吃饭也是在房间里吃,这次不是小孩,而是一个身量清瘦的青年。

眠风认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这是小朱。

小朱已经长成一个体面的青年,穿着青布的褂子,衣服陈旧而整洁,他把少年时期的面瘫直接维持到了成年。

他端着一隻木盘子,上面搁一隻碗,加一叠小菜,小朱在侧面跪坐下面,将饭食恭敬地呈给干爹。

顾城已经收起了纸笔,面前摊着一本书。

「放下吧,我待会儿再吃。」

小朱欲言又止,似乎想劝,不过顾城旁若无人的怡然姿态,不是个要听人劝的样子。

小朱终于退了出来,召唤着新一代的徒子徒孙聚集到中间的大开间里吃饭。

吃晚饭他们就在那边收拾好桌子,纷纷从柜子里抱出棉絮和被盖,幷排着在木地板上打地铺。而这边临院的小房间内,顾城倒是从里面出来了,出门前他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然后捉住墻角的手拐,慢腾腾地在院子里面走。

也许是他不愿意身边的人,看到自己的残缺。

顾城围着古榕树走了两圈,在走廊里碰到了前院的住持,主持上了年纪,留着长长的白鬍子。两个人在走廊里聊了好一会儿,内容是围绕着金刚经来谈,从金刚经谈到心经,似乎总是聊不到尽头。于是顾城单手撑住了红漆木的圆柱子,小心地平衡着身子往后面的坐,主持仿佛没有关注到他的不利落,面色带着止水的佛性,说到了之前重修佛像的费用。

这时眠风已经换了地方,挤在某个犄角处,透过花雕的石窗格子,往外面窥视。

原来这个寺庙原本是荒置的,顾城在大半年前到来,主张重修了这里,又去山里把这位主持请了出来。

他来的时间,正是她和廖缙云刚到四川的时间。

在孩子们起来练功前,顾城由主持陪伴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个阴天,从早到晚一直都没什么好日头,他就在这片荡满了白雾的日子里,坐出了日月永恒的光阴。

眠风早把立冬这个小节日给忘了,等她漫漫地走在街道上,看到饭店前面打的广告牌,才想起自己今天出门的目的。匆匆地奔到米店里买了一袋子糯米粉,眠风这才叫了出租车往家里赶。

她刚要往里推门,大门自己从里面敞开,季仕康面沉如水地望着她,做了两个深深的呼吸,终于把路让开。

他让开后,廖缙云也是个正从里屋出来的模样,眉间拧着:「你去哪里了,让我们全在这里干等着。」

长虹从门槛后蹦了出来,早就被屋内压抑的空气搞得委屈烦闷,把他结实的脑袋往眠风大腿上撞:「妈,外面好玩吗?去玩什么了为什么不带我呀?

眠风摸摸他的脑袋,长虹的一句话让她彻底回神:「没什么,听说有个昆剧要上映了,就追过去看了。吃饭了吗?」

长虹撇嘴,摸自己的肚子:「我都要饿死了,你还记得自己有两个没吃饭的小孩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在模仿一个大人的口气,眠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廖缙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打开来看,摸出一点在手里搓了搓,无奈的去厨房里备水备芝麻和糖,一圈人便在中间的厅堂里围着搓圆子。

吃过一顿甜汤圆后,眠风起身收拾碗筷,这一向都是她做的,可是季仕康卷起了西装的袖子,把她拦在一边,有木有样的端盘子擦桌。不过等他到了厨房,眠风在听到那边传来瓷碗摔到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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