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落山,路灯一盏盏被点亮,一片漆黑渐渐被驱逐。
像某场梦里,自山脚向上望去时,山道两旁缓缓点亮的火光。
他在山下高声喊:“忘生!我回来了——”
李忘生便猝然回头,一张小脸盈满了喜悦,睁着黑润的双眸冲他挥手:“师兄……师兄!”
这些……都是,自己灵魂深处……铭刻的回忆。
谢云流怔怔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轻呼出一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嫉妒,还是惆怅了。
那是他的第一世,亦是李忘生的第八世。可过了一千多年,七世轮回后,他来到自己的第八世,李忘生……却还是第八世。
不敢去想,独自守在空寂山洞中那一千多年,李忘生是如何度过的……他只能几次三番地告诉自己,李忘生本来就是修道之人,他……他……
——他当然也会感到寂寞。
零星记起的回忆频繁带来冲击,在他已经无法继续否认“我不是他”的同时,以最直白的方式反复告诉他:你就是他。
即使再不甘,再不愿承认当初那个误会师门、从此跟心爱之人蹉跎一生也没能在一起的人就是自己,现实还是一次次地逼他回头,面对自己确实因为一时冲动加上听信他人谗言而错过了李忘生,错过了自己的一辈子,也错过了李忘生千年不悔的等待。
——不要再错过,不要再辜负他。
出发前,他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无论究竟要面对什么,他都要跟李忘生并肩作战。
哪怕是死亡。
北方已经入冬,在南方刚穿上外套的时节,已经刮起了寒凉的风。
谢云流坐上出租车,再次尝试着拨打李忘生的电话,这次终于不再是已关机,铃响几声后,电话被接通。
还没来得及雀跃,就听对面传来陌生的声音:“你好,你是手机失主?”
赶到派出所时,他见到的只有一个磕碎了屏角的手机。
李忘生就像是跟现代电器有什么不兼容,两任手机没一个长命的。
第一个摔碎被他白给一样卖掉,第二个又是摔到关机被人捡去,还好这次遇到了好人,不嫌麻烦地送到了派出所。
谢云流领了手机,继续马不停蹄地往定位的地方赶,越靠近终点,司机越恐慌。
已经地处郊区,连路灯都没几个能亮。空荡的马路上,几乎不见别的过路车。
司机说话时连嗓子都在抖:“帅……帅哥,怎么这么晚,突然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谢云流沉着一张脸,却声音平稳地安抚道:“哦,来这里找人。”
“……这、这样啊……”
不知为何,听了他这安抚,司机却好像更恐慌了。
谢云流叹了口气:“辛苦你这么晚还送我来这里。”
等到了目的地,他站在一片漆黑的道路边,无奈地给司机打赏了一笔感谢费,权作惊吓补贴。
然后打开初遇李忘生时带的那个手电,迈上几乎被杂草掩盖的石阶。
打视频时还是午后,现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李忘生眼下是什么情况。
毕竟他那声惊叫,不像是摔倒,更像是遇险。
一路跟着导航走下去,晚风寒凉,吹动半人高的野草沙沙作响,谢云流边走边喊,却始终没有找到李忘生。
早知道我当时就说这手机是被偷的。他暗想道。还有个放着几万现金的包。我就不信这样他们还不管。
正胡思乱想着帮自己打起精神,就听脚下脆生生的几声,好像踩到了什么瓷器。
他低头去看,就见地上碎着几片透白的东西,看着还真挺像瓷器。
不过一瞬,他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弯腰将那几片东西捡起来,仔细分辨半晌。
——没错,跟那时候看见的一样。
……李忘生的石像裂开后,落在地上的碎片。
谢云流浑身一凛,匆忙直起身,加快了脚步找人:“李忘生!忘生!”
皇天不负有心人,天光乍亮之时,他终于在一棵树前的杂草丛中,看到了一片雪白衣角。
李忘生静静闭着眼,像只是寻常睡觉一样,面目十分安然。
可他侧腰衣物却被扯碎一片,露出深深几道抓痕。
谢云流把他抱进怀里仔细查看一番,见只有这么一处受伤,才安下心来。
所幸他是石像化身,被抓挠的几块地方只浅浅掉了一层,不用担心失血过多。
谢云流垂眼看着他,无奈地掏出张湿纸巾来,为他擦净沾了泥土的脸和手。
他帮不到李忘生,就只能这样紧紧抱着对方,倚靠着身后的大树,静待恋人苏醒。
等着等着,彻夜未眠的疲劳就渐渐席卷而上,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帘。
再醒来时,怀中已空无一人,只剩昨夜那片不知来历的焦黑。
谢云流揉着惺忪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