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很平静,却又似乎有一点难过。
沉默总是会让人心绪难宁,静谧会放大每一丝情绪。
也许因此,人在深夜才更容易动摇,更容易说真话。
严锐缓慢吐字:“不是。”
他垂下眼睛,掩下眼底复杂的情绪,许沅也没催他,滴液的速度太快了,他的手有点肿,许沅给他调慢了一点,然后慢慢顺着血管的方向帮他往后顺了顺。
“对不起,许沅。”严锐突然说。
这是严锐第二次和她说对不起,上一次说是因为她搬到他家的第一个晚上,就被砸了玻璃,许沅蓦地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抬头看他,摩擦着他手腕上凸起的骨头,像是抚摸他倔强的棱角,目光温柔又纵容,“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因为你生气了。”晚上了,他声音放得很低,似乎怕惊扰了谁,他又顿了顿,才道:“不管是为了什么,那我总归是有错,所以我道歉。”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妥协了。
“冬令营的事情……”他道,“你应该知道刘佳她爸资助我的事?”
许沅点点头,“和他有关系?”
“嗯。”严锐下意识摸了下口袋,摸了个空,“其实严格意义上说不算资助,算交易吧。”
“交易?”
许沅很惊讶这个超出他们年龄的词会出现在他嘴里,交易含有社会属性,是属于学校以外的另一套规则。
“她爸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许沅想了想,上次蒋诗怡说什么来着?
“连锁教育机构的老板?”
“对。”严锐示意她把手机拿出来,“你查一下尚启教育机构的官网。”
许沅输入机构名搜索,出来一个很商务的网页。
“点开优秀学员。”
嗯?许沅瞪大眼睛,严锐的照片就挂在优秀学员的第一位,后面跟着他的一系列优秀成绩,连这次竞赛考试一等奖,都已经更新上去了。
“你没在这个教育机构补过习。”许沅笃定道。
严锐这个成绩还要补习才是见了鬼。
“当然没有,但这不重要。”严锐淡淡道,“机构也不需要我真的补过,只要去报名的家长能看见我的成绩,并且相信机构交钱就行。”
许沅反应过来,“你说的交易就是这个?”
“嗯,他给钱,我就授权给他做宣传,只要他的机构有需要,可以随便用,甚至不用支会我。”
许沅皱了皱眉,“你们签合同了吗?”
严锐笑了,“你傻不傻,这哪有什么合同签,算是没有彼此心知肚明的约定吧。”
许沅有些担心,“这算虚假宣传吗?会影响到你吗?”
“我不说,他们不说,谁知道是真是假,只要成绩是真的就行。”严锐冷笑一声,“况且弄虚作假的事情多了,这才哪跟哪儿。”
“那冬令营也在交易范围内吗?”许沅问。
“原本不算,冬令营的事情只有学校老师知道,我也没打算说。”严锐说到这有些烦躁,“资助人有权来学校了解被资助人的学习情况,那天他过来,老林在说竞赛这事的同时提了一嘴冬令营,他知道了这事,我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为什么?”许沅有些生气,“他提出来的?”
严锐摸了摸她的脸安抚,摇摇头,“他没说,但有些东西,是不用一定要说出口的,他什么意思,我懂就行了,说得太多反而难看。”
“马上就是寒假了,他需要一点新的宣传噱头来招新,在我们这个地方,能去省冬令营的学生不多,光这个点就够唬人了。”
许沅咬咬牙,“他资助了多少钱,不能还回去吗?”
“没有那么简单。”严锐窝在椅子里,神情疲惫,“像赵德保那种纯粹的欠债还好办,最不好办的是人情债,不管刘佳他爸起初资助我的动机是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他,我连高中都没钱读,更不会有还完钱的一天,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拉过我一把,你懂吗?”
许沅眼睛发酸,她心疼地捏了捏严锐的手腕,“那要还到什么时候?”
“高二结束吧。”
那还有半年,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做?
严锐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头,笑着宽慰她道:“没事,我们心里对这笔债都有数,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们都知道,去一趟冬令营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不是有了你,也许我也愿意去试试,毕竟是个好机会不是吗?”
但自己主动去,和被迫去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许沅脑子里想着有没有办法能够早点结束这种“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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