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被酒辣得眯起了眼睛,看得林芳高兴又心疼。她哭笑不得地说:“师母一叫,把我都叫老了。还是叫姐得了。老孙先前的几个徒弟,也都管我叫姐的,你放心。”她这样讲,安荞也就放心地喊。众人笑意盈盈地,一等安荞落了座,孙成三兄弟又连番地敬安荞。即使她不再一口干,喝了三人敬的酒,一杯酒也又没了。菜还没动,桌上的酒蒙子们纷纷都喝了不少了。林芳看这架势大有不醉不归的迹象,赶紧给身边的安荞盛了碗骨头汤,又招呼桌上其他人赶紧动筷。这酒上头的速度,比安荞想象得更快。还没等她吃上几口菜,她的头脑已昏昏沉沉。思考乏力,夹菜的手更是微微发颤。一抹醉红慢慢爬上了她的脸,屋里除了孙成之外,又多了个红脸人。好在孙成兄弟仨和孙建发,一边喝酒吃饭,一边说笑,兴高采烈之中,也没怎么察觉到安荞的窘态,给了她用进食来压制酒意的时间。无论是林芳的小炒,还是孙建发做的羊杂羊肉,都合极了她的胃口。可惜神智不清之中,味觉也麻麻木木的。她只是机械性地往嘴巴里塞东西,想着多吃点,血液循环快了,酒精消化也能更快一些。几个男人的酒量,比安荞都好得多。他们一杯接着一杯,像没事人似的喝。坐在安荞边上的苏德,喝酒时也安静。他几乎不敬酒,喝酒也只是自己喝自己倒。倘若安荞头脑清醒,保持着她一贯的敏锐观察力,轻易就能发现,这桌上话最少的苏德,其实酒喝得最多。他虽然没笑,但神采里藏着点高兴。她拜师学艺,他高兴个什么?醉醺醺的安荞没有清晰的思维去想到这个问题。酒瓶很快见底。孙成说要去买,孙军让他别红个脸出去吓人。苏德主动请缨:“我去买。”安荞的听力跟清晰的头脑一起下线,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他们的对话上。迷迷糊糊地啃着筒骨,抬起头看见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去,转过脑袋发现身边的苏德没了。思考能力丧失,她也站了起来。“哎,丫头,让他去买就行了。买个酒用不着两个人。”孙成对她道。买酒?哦,他是去买酒了。安荞这才恍惚间明白过来,可就算明白了他的去向,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外走。“我…我去上个厕所。”在正屋里,她尽可能地保持平衡。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便踉踉跄跄地,跌撞到了卫生间。卫生间昏暗灯光下,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底裤上,沾了一片红。
哪里来的红色呢?花了几乎半分钟她才想明白,这是来月经了。来月经了怎么办……安荞晕乎乎地想到了,卫生棉条。她把这屋子当做了自己在浙江的家,出了卫生间,她就开始找自己曾经放卫生棉条的柜子。这家徒四壁的地方,哪有她那个找工匠定制的五斗柜。冲着墙瞎摸了半天,她断定,一定是有小偷把柜子和卫生棉条都偷走了。之前就有业主反馈过,说小区物业雇佣的保安都太不专业,有些外来人,问都不问就放进来,造成了严重的安全隐患,说不准哪天就偷东西了。安荞想,真是一语成谶,小偷偷走了她的卫生棉条。唉,这大晚上的,也没办法。她又摸着黑往外走,决定去外面的超市买一点。眼皮子越来越沉,脚步也越来越虚浮,却阻止不了她出门购物的决心。她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院门。刚打算出去,却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她上手撑了撑墙,意外察觉这墙竟然还有点弹性,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深层的心跳。什么墙啊,这么像个人。她往抬头看一眼,发现这堵墙叫作“苏德”。“你,你不是,买酒去了吗?”安荞说话的大舌头已经伪装不了了。她和苏德身上的酒气都浓厚,交织在一起,弥漫在呼吸中。苏德低头看了眼她撑在自己胸上的手,有些无奈:“你喝多了,我扶你进去,你别再喝了,多吃点饭菜。”小酒鬼没有把手挪开的自觉,反而张着那双丹凤眼,抬头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喝多了?”因为但凡少喝一杯,她也不会把爪子放在他身上了。苏德低头又看她的手,安荞疑惑地追着他的目光,终于发现了自己不太妥当的姿势。虽然喝多了,但还是要脸的。安荞赶紧踉跄地退了一步,轻轻一句“对不起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就又摇摇摆摆地朝院子外走去。“你走错了。”苏德在她身后说。“没走错,我去便利店。”安荞不回头看他,因为她觉得自己倘若回头,估计就会因重心不稳而摔倒。酒真是个麻烦的东西。她心里想着,以后一定不喝这么多了。路走了两步,沉重的眼皮子突然耷拉下来,她的眼前一片黑暗,没察觉脚下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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