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穗忽然明白过来,战乱期间,越是富庶的地方越容易被祸害,穷乡僻壤反倒只会遭遇少量逃兵与不成气候的山匪帮派。
才休战不足一年,这期间能恢復元气的是萧家这样爷郎都有本事的人家或是保住家底的大族,大多数靠地为生的普通百姓只能指望今春的耕种,指望风调雨顺入秋有个好收成。
直到骡车驶进镇子中部,那种破败的景象才有了变化,真正有了烟火气。
时候尚早,三人先去了汪师傅的木匠铺。
萧缜给汪师傅介绍佟穗:“这是我刚过门的媳妇。”
汪师傅五十来岁了,脸上满是风霜,背也有些驼,他客气地朝佟穗笑笑,简单夸两句便问起生意来:“这次你们要做什么?”
萧缜兄弟俩将车上的木板搬进院子,萧缜比划着尺寸道:“做两套这样的桌椅,看书用的,您给做细致点。”
汪师傅:“知道了,两套,一共给我五十文吧,后天来拿。”
萧缜痛快付了钱。
接下来去的是离这边不远的萧姑母家。
萧姑父家是开铺子的,卖首饰帕子、香料脂粉这些女人们喜欢的小物件,本来是镇上的富裕人家,被战乱一闹连着几年都没能做生意,全靠投奔萧家才保住一些家底。今年萧姑父准备继续开张了,二月里派两个儿子去南地进货,尚未归家,铺面便先关着。
夫妻俩热情招待了侄儿侄媳们。
寒暄过后,萧缜将骡车停在姑父家里,带着佟穗、萧涉步行前往店铺林立的中央大街。
先买布。
布店里面都是妇人,兄弟俩在外面等着,由佟穗进去挑选。
贺氏、萧玉蝉都对花布颜色提了要求,柳初、林凝芳隻让佟穗看着选。
考虑到两人的身份,佟穗给柳初挑了半匹碧色半匹苍色的,给林凝芳配的是半匹碧色半匹白。
齐耀跟绵绵的都很好挑,然后再选几副鞋面鞋底就行了。
掌柜的把她选的都抱到柜台上,正要算帐,萧缜进来了,要再加半匹藕色半匹竹青的。
佟穗小声道:“我那很多套新衣,真不用。”
萧缜:“祖父说的,你们每人一套。”
他高大又气势足,最关键的是钱在他那,佟穗哪里拗得过,隻好看着他从荷包里掏钱。
离开布店,三人走了一段路,抵达一家字画店。
别的店里多多少少都有生意,唯独这家字画店冷冷清清,里面坐着个中年男人,瞧着像是读书人,见到客人也没多大热情,敷衍道:“自己看看吧,有喜欢的取下来就是。”
佟穗好奇地打量左右,两侧墙壁上有字也有画。
看了一会儿,佟穗想,这里的字不如宋澜父子,画更是不如林凝芳的。
萧缜直接将画匣放到中年男人面前,打开道:“这里有幅画,不知您会不会装裱。”
中年男人斜眼里面普通质地的纸张,淡淡道:“能裱,一色裱、双色裱,你们要哪种?”
萧涉懵了:“都啥意思?”
中年男人指指挂画的那一面:“只有天头、地头是一色,除了天地头还带隔界的是双色,一色便宜双色贵。”
萧涉瞪大眼睛,觉着双色的就是多了一种颜色,好像没其他区别?
佟穗与萧缜几乎异口同声,前者说一色,后者选的双色。
中年男人:“到底听谁的?”
佟穗:“……”
萧缜:“双色,多少钱?”
见他拿钱袋子,中年男人终于站了起来,一边报数一边取出客人们带来的画纸,先验验货。
只是,当他看清面前的画时,竟是愣在那里,除了眼珠,半晌都没再动一下。
萧涉扭头看向身边的二嫂,明明人更美,为啥这人隻盯着画?
字画店的主人姓陶名进。
陶进原本与父母妻儿住在县城,靠着祖荫家境颇为殷实,开一家字画店也为风雅,不为营生。
后来他的父母死于战乱,县城的大宅成了陶进的伤心地,他便带着妻儿回了长平镇的老家。
陶进是个落魄秀才,干不了种地的苦力活,也没有其他本事,虽然家有藏银,可人总不能天天无所事事,为了找点事干,他在镇上重新开起字画店来,有人买他便卖,无人问津他也不甚在意。
私心里,陶进有些瞧不上镇上的布衣百姓,大多数人连书都没读过,别说家里穷,就是有钱大概也不会花在字画上。
他对萧缜三人便是这种清高且敷衍的态度。
可陶进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在这个小小的长平镇,在一张普普通通的画纸上,看见一幅画工比自己那位爱画如命的亡父还要细腻入微、逼真传神之作。
陶进才干平平,但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他鉴赏画作的眼力还是有的。
萧缜、佟穗都知道他欣赏的是林凝芳的画工,萧涉不知,陶进看得越久,萧涉就越生气,憨憨地问兄长:“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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