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也像是一阵风,吹得祝烽原本坚毅的身形都晃动了一下,他沉默了许久,才慢慢的回头看向南烟:「他这么说的?」
一看他这样子,再回想起刚刚自己刚听到高也的话时的反应,南烟忍不住在心裏笑了笑。
原来,他们都一样。
她笃定的点了点头:「他就是这么说的。」
说完,她像是害怕祝烽用自己曾经的质疑来质疑自己一样,又接着说道:「而且他还说,妾之所以没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隻缘身在此山中。」
「隻缘身在此山中……」
祝烽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神情恍惚了一阵,又像是在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笑了一声,道:「有意思。」
南烟抬头看着他,轻声说道:「皇上认为,他说得对吗?」
祝烽淡淡一笑,道:「无所谓对,也无所谓不对。一件事,不同人自然是有不同的看法,他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他看到了他认为的盛世的苗头。」
南烟喃喃道:「他认为的,盛世的苗头?」
「……」
「皇上认为,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
祝烽道:「当然。」
「……」
「朕刚刚就说了,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
南烟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妾总觉得,皇上在跟妾绕弯子。」
「……」
「皇上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妾,高也的说法,皇上到底认为是对是错。」
「……」
「这盛世,来是没来?」
祝烽苦笑着说道:「你啊,这是要挤朕的脖子啊?」
南烟道:「妾想到得到一个答案,有那么难吗?」
「……」
「每个人对同一件事都会有不同的看法,高也有了他的看法,那皇上呢?皇上有没有看到盛世的苗头?皇上觉得,盛世来了没有?」
祝烽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沉默着,又转过头去看向历代先祖的牌位,但他看的,似乎并不是那些已经逝去在逝去岁月中的人,而是看着那些逝去的岁月。
沉默了许久,他才慢慢说道:「朕的眼睛看不到盛世来没有来,朕只能感觉。」
「感觉?」
「对,它来,朕毫无感觉,但它走,朕一定知晓。」
「……?」
听到这句称得上有些玄乎的话,南烟蹙起眉头来看着祝烽高大的身形和宽阔的肩膀,心裏像是感触到了什么,轻声说道:「皇上的意思是,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在为缔造一个盛世而努力。努力的过程,就是盛世来临的过程。你不知道盛世什么时候来,你只知道,努力它才可能降临。」
祝烽接着说道:「当朕不再努力,盛世也就无从谈起。」
「……」
「所以,朕不知道它何时来,但当朕停下来,它就一定会走。」
大殿内烛火闪耀,映在祝烽的眼中,灿若星河。他虽然这些年来受伤病困扰,的确已经不能跟当年精力充沛的自己相比,也时常调侃自己「老了」,可南烟却从他明亮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那是一直行走着,从不停止的人才会有的坚毅和笃定。
虽然站在门窗紧闭的大殿内,但南烟突然觉得眼前心裏一片清明。
她说道:「这就是皇上今天一定要让妾过来提醒皇上的原因?」
祝烽看向她。
南烟笑道:「其实,不过是看时辰而已,皇上从来都不需人提醒——当然,吃饭睡觉除外——,就算皇上来太庙进香忘了时辰,还有小顺子,还有下面那么多人呢。」
「……」
「皇上偏偏要让妾过来提醒皇上,是因为皇上希望妾也记得,不论何时,都要记得提醒皇上,别忘记最初的心意。」
祝烽的眼角眉梢溢满了笑意。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南烟,专註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可知道,朕为何这些年来都隻专註于你。」
他没有说专宠,而是说专註。
南烟像是也会意过来,却偏偏笑道:「因为妾美貌无双?」
祝烽翻了个白眼:「你知不知羞!」
南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姿色不差——毕竟当年能应选入祝成瑾的后宫,她倒也并不妄自菲薄,但,后宫就是后宫,奼紫嫣红千娇百媚,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且不说当年倾国倾城的秦若澜,端庄秀丽的许妙音,如今这几年新进宫的那些嫔妃们,一个个也是娇艷得跟三月春花一般,自己哪怕再是好看,到了这个年岁,也比不过了。
但,祝烽却比过去,更专註于自己。
自然跟容貌是无关的。
她微笑着上前一步,几乎要凑到祝烽跟前了,仰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那为什么?」
祝烽道:「因为你跟朕一样,都是很专註,决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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