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州城像是突然陷入了两个极端,城北已经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可在南院中,却安静得像是一点风声都没有,连空气都快要凝滞了。
可在这样的安静里,南烟的心里却像是掀起了惊天的巨浪。
但是,她还是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虽然这个时候,她的两隻手抓着的椅子扶手好像突然变成了起伏不定的波浪,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身处在地动山摇的震荡当中,可她还是极力的压抑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紊乱的呼吸,镇定的看向那双近在咫尺的,狼一样的眼睛。
黎不伤说完那四个字,就稍稍的往后挪了一些。
像是想要看清此刻她的无措和不安。
即便再是假装镇定,可靠得那么近,她闪烁的目光还是出卖了心中的惊惶。
她咬着牙,但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迹来:「心平……她,她是被你——」
黎不伤平静的说道:「你不必假装镇定。」
「……」
「那是你最心爱的女儿。」
「……」
「我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什么,也知道你为了她,会不顾一切。」
「……」
「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大费周折,将她带走。」
「……」
「所以你不必在这个时候假装镇定,认为还有什么余地跟我谈筹码。她就是我最大的筹码,而你,只能听我的。」
南烟深吸了一口气。
难怪,难怪那个叫贾四的小厮会在通过了府衙的层层筛选进入南院服侍之后,却突然做出那样砍头杀千刀的事,是因为有人在他进入南院服侍之后才选择了他,收买了他,而这个人,就是黎不伤。
利用贾四将心平骗出南院,再将之杀人灭口,这件事,也就彻底无从查证。
甚至,心平的下落——
祝烽派人在邕州城内挖地三尺的找,却始终找不到心平的下落,可是,她明明没有机会出城,照理说,只要她还留在城内,是不应该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也只有这个原因,她人在黎不伤手上,因为黎不伤的特殊身份,巡查的人不会,也不敢查到他的府上,才能这样安然的将心平藏匿那么长的时间。
南烟用力的咬着牙,隔得那么近的距离,黎不伤甚至都能听到她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她说道:「你掳走我的女儿,为什么?」
黎不伤微微眯起眼睛,那张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点怒容。
他说道:「你说,是为了什么?」
「……」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为了谁?」
南烟的指甲几乎都快要掐进坚硬的红木椅子里,沉沉道:「我……」
黎不伤道:「只有你。」
南烟的眼睛都红了,声音在沙哑中也透出了几分哽咽,道:「我以为,你已经长大了,我以为,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黎不伤突然俯下身,猛地凑到她的面前而打断。
两个人的呼吸几乎纠缠在一起。
黎不伤的眼里,满满的饿狼捕食时的凶狠狰狞,咬牙道:「正是因为过去了那么多年,正是因为我长大了,所以我越来越明白,我到底要什么。」
「……」
「我要的,从来都是你。」
「……」
「你不给我。」
这一刻,他的镇定又像是被什么执念给吞噬掉,整个人如同神经质一般喃喃重复道:「你不给我,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再想,再想,你也不给我。」
「……」
「难道,我不应该自己动手去抢吗?」
「……」
「我这一生要的,只有你而已。」
虽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心思,甚至,这些年来他们两虽然见面的次数很少,可每一次见面,每一次对上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南烟都能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他那种如同饿狼一般的贪婪和渴求,但,她始终不愿去正视这一点。
甚至想着,也许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岁月一点点的消磨,等到他功成名就,成家立业,曾经少年时的妄想和执念终会如云烟一般的消散。
却没想到,他的执念,会到这个地步。
南烟两眼发红,眼中涌起的泪水烫得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她颤抖着道:「黎不伤,你没有疯,你不要把自己逼疯了。」
「……」
「你现在收手,一切都还来得及。本宫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跟,就跟当年一样——」
「不要跟我提当年!」
黎不伤突然震喝着打断了她的话,那张原本俊美,却冰冷的脸上流露出的狰狞,让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头顶的灯笼也被突然捲来的一阵风吹得剧烈晃动起来,那红光照在这个寂静的院子里,一摇一晃,连带着彷佛整个小院都随之摇晃起来。
南烟就像是置身在汪洋中一条随时都要破碎的小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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