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小的身影在月下走着,明心原本双手合十,目不斜视,却突然听见走在前面的心平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低嘆声,他忍不住问道:「殿下,你嘆什么气啊?」
心平回头看着他,大眼睛裏闪烁着一点明亮的光。
她说道:「我在想白天看到的那些人。他们,他们真的一直都在饿肚子吗?」
明心不敢说话,隻道:「阿弥陀佛。」
心平说道:「为什么他们吃不饱,却还不能告诉父皇。让天下人吃饱,不是父皇的责任吗?」
「……」
「如果连自己的子民都不能管理好,那他做这个皇帝——」
她说到这裏,自己好像也觉得有点大逆不道,不敢继续往下说,可那种胆大包天的想法,已经剋製不住的在她的心裏冒了出来,隐隐的成型了。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翊坤宫。
得禄早就在这裏等着,让人先把明心带下去,带到翊坤宫后面的排房裏去住,心平看着前面灯火辉煌的,道:「母妃还没睡?」
得禄道:「殿下,皇上来了,正跟娘娘说话呢。」
「父皇来了?」
心平一听,想了想,立刻说道:「我去给父皇还有母妃请安。」
说完,便径直走了过去。
刚走到翊坤宫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进去,就听见裏面传来了祝烽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祝成瑾之乱祸及金陵,那之后,朕减免了百姓这几年的赋税,所以才会如此。」
心平顿时停了下来。
而房内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半掩的门外站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听完了祝烽的话之后,南烟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不对。
她说道:「就算皇上免除了金陵这边老百姓的赋税,可金陵紧挨着丰济仓,这么大一个粮仓,不可能这几年就空了啊。」
大炎王朝境内有四大粮仓,其中的丰济仓是最大的,甚至,高皇帝定都金陵,也是因为在当初最早拿下了这个粮仓,有了充足的粮草才能立足南方,再去跟群雄争天下。
而丰济仓之大,哪怕南方的老百姓一颗粮都不上缴,也够他们吃上好几年的。
「……」
听见她算得这么头头是道的,虽然心中烦恼,祝烽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就像个管家婆一样,什么都算。」
南烟正色道:「这能不算么?」
祝烽摇了摇头。
南烟一见他这样,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难道真如自己刚刚所说,丰济仓还真的被吃空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一回,南烟突然有些回过神来,她压低声音说道:「这一次被劫的粮食,不是运到金陵来,而是,从金陵运出去的?」
「……」
「那批粮食,要运去什么地方?」
原本刚刚,祝烽的脸色都好看了一些,但听到南烟这么问的时候,他的面色又一次阴沉了下来。
不仅如此,南烟又从他的眼中察觉到了一丝许久未闻的杀气。
那阴沉的杀气,给原本还有些闷热的夏夜平添了几分寒意。
南烟立刻意识到,这件事也许真的如她之前所猜想的——「不简单」。
她皱紧眉头,凑到祝烽身边压低声音道:「那批粮食到底是要——」
话没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心平的声音。
「父皇……」
两个人都回过头去,只见心平站在门口,伸手将门慢慢的推开,屋内闪烁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小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睁大眼睛看着他们。南烟这才回过神来,这丫头跟明心两个人一直留在建福宫,刚刚自己也只顾着想外面的事情,竟然将他们忘记了。
于是立刻起身过去将她牵了过来。
心平小小的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被南烟牵着走到椅子前,看着面色仍旧阴沉的皇帝。平时这个时候,她也是不敢轻易说话的,但今天,她的心裏有太多的疑惑,从在大慈恩寺开始就一直纠缠着她,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父皇,为什么有人吃不饱?」
一听这话,南烟先就皱起眉头,低声喝道:「心平,不准瞎说!」
心平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仍旧继续问道:「为什么已经有人吃不饱了,父皇还要把粮食往外运啊?」
「……」
「难道,父皇不管那些老百姓了吗?」
南烟猝不及防,听到女儿连珠炮似得问出这几个问题来,心跳都要停住了,她一把扯住心平的胳膊,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
说着,小心的看了祝烽一眼。
其实根本不用看,她已经感觉到整个翊坤宫的气温骤然降了好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升到头顶,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寒颤。
祝烽的脸,已然铁青。
他消瘦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咬牙的痕迹,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也明显是在压抑着什么,说道:「你不懂,先下去休息吧。」
南烟如蒙大赦,立刻拖着心平的胳膊就往外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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