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城外的江面上,漂浮着无数船隻的残骸和尸体,也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而在金陵城内,寂静的皇宫中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死气。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南烟一整夜都没再合上的眼睛里,她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南烟动弹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一看,就看到听福领着蜻蜓往外走去。
两个人,都是一步三回头。
蜻蜓在看着南烟的房间,而听福在看着她。
听福跟在南烟身边的时间很长,在宫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也经历过念秋的事情,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深深明白人心易变,连冉小玉都会这样背叛南烟,这个蜻蜓,跟在南烟身边不过这么短的日子,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毕竟她是在他们进入金陵城之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家破人亡,南烟将她带在身边,这些日子也只有他们两服侍南烟,颇有一点共患难的意思。
听福怎么也想不到,蜻蜓会做这样的事。
走到翊坤宫门口,他终于忍不住轻声道:「蜻蜓姑娘,你——」
蜻蜓一直看着翊坤宫门窗紧闭的正殿,南烟始终没有出来,她自己也明白,自己做了这样的事,贵妃娘娘当然不可能再出面去送别她——别说送别,大概连看她一眼都不会。
所以,她低下头。
听到听福叫她,她转过头去看向听福,只见这个小太监用一种说不出的失望的神情看着她,摇摇头:「你走吧。」
蜻蜓低着头,走出了翊坤宫大门。
她原本就是孑然一身跟着南烟的,身边甚至连一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这个时候离开,也只是孑然一身,走出去之后,整个人在这个空旷无人的皇宫中,更显得孤孤单单。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着听福说道:「你,你好好照顾贵妃娘娘吧。」
「……」
「她一定很难过。」
听福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吧。」
「……」
「连冉小玉——跟了她那么多年的人都这样,娘娘就算要难过,也难过不到你身上。」
蜻蜓跟在南烟身边的日子不长,只是在这段时间,隐隐的听到过听福跟南烟说话间提起过「冉小玉」这个名字,大概知道她是服侍了南烟很多年,几乎是这位贵妃娘娘心腹的一个宫女。
她竟然也来了。
而且,听听福说话这口气,这个冉小玉好像也做了什么对不起贵妃的事。
蜻蜓下意识的皱起眉头:「她,也出卖了贵妃娘娘?」
「也?」
听福的耳朵尖,立刻就捡出了这个字,他顿时沉下脸,瞪着蜻蜓:「你又做了什么?」
蜻蜓的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她甚至都不敢再说话,像逃一样匆匆的转身离开了翊坤宫。
听福站在翊坤宫大门口,看着她有些狼狈的背影,咬咬牙转身回到翊坤宫的正殿,大门虚掩着,他也不敢随便进去,只能站在门口:「娘娘。」
里面传来了南烟有些沙哑的声音:「人走了?」
「是。」
「走了也好。」
「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进来吧。」
听福这才推门进去,只见南烟从窗边走到一旁的卧榻上坐下,屋子里没点灯,虽然是白天,但也显得有些灰暗,连带着连南烟的脸色也显得非常的灰暗。她看着听福走进来,说道:「有什么事?」
听福上前,皱着眉头说道:「刚刚,蜻蜓姑娘说话间漏了嘴,她好像出卖了贵妃娘娘。」
「……」
南烟并不惊讶。
她只是伸手淡淡的掸了掸衣角,说道:「她毕竟是本宫带进金陵皇宫的,算是我这边的人,既然要去祝成瑾身边,自然是要交个『投名状』的。」
听福眉头都拧了起来:「那,她交的是什么呢?」
「……」
「她出卖了娘娘什么事?」
「……」
南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听福一抬头,就看到晦暗的光线下,南烟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说不出的,锐利的寒光。
他立刻意识到,蜻蜓只怕真的出卖了什么要紧的事。
可是,自从他们进入星罗湖,发现祝成瑾的真相,被他带到金陵城开始,南烟的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也根本做不了什么大事。
她能出卖南烟什么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头走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那个小宫女朵儿和小太监江大河倒也非常的安分,隻乖乖的待在后面的排房里,平时不叫他们,他们也根本不敢到前院来,于是,听福关上门又走到了南烟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娘娘,若她真的——是否要奴婢动手。」
「……」
南烟没有说话,隻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过了半晌,她长嘆了口气,说道:「无妨。」
「娘娘?」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