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祝成瑾没有在饭后,喝一碗用苦胆泡过的水。
而是让身边的宫女奉上的一杯浓香四溢的热茶漱口,就连漱盅也是玉器,漱口之后,又有人奉上精美的丝帕,他拿起来擦了擦嘴,便揉成一团丢开了。
倒真是,享受。
这样的日子,怕是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南烟想着,淡淡的一笑,转身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眼角不小心瞥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蜻蜓,她也站在那里不动,愣愣的看着祝成瑾。
南烟道:「蜻蜓,怎么了?」
「啊?」
蜻蜓听见她叫,恍然惊醒一般,急忙转过头来:「我,我没事。」
南烟又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隻淡淡道:「回去了。」
「是。」
于是,三个人离开武英殿,往后面的排房走去。
这一路上,路边看守的人要比之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时候减少了一些,不过,不管他们走到哪里,也随时能看到有人巡逻,在这种情况下要逃出宫去,也是不可能的。
当然,南烟也没想过要逃。
她一直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的事。
「娘娘,」
就在她凝神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听福迟疑的声音,像是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南烟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听福又迟疑了很久,才轻声说道:「奴婢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
「娘娘,这么激怒他,就真的不怕他杀你吗?至少现在,我们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用处啊。」
说到这里,听福想了想,又解释道:「娘娘,不是奴婢怕死,奴婢跟着娘娘出来,就没想过活着回去这回事。只是,奴婢跟着出来是要保护娘娘,护娘娘周全。」
南烟微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也觉得,本宫说那些话,是在找死?」
听福低着头:「奴婢不敢。」
这意思就是,他还是有这样的感觉的。
南烟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本宫之前在星罗湖或许还不敢这么去激怒他,但现在,进入金陵皇宫之后,本宫反倒敢了。」
「为什么?」
「你刚刚说,我们对他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嗯。」
「你错了,本宫对他的用处,大了去了。」
听福皱起眉头,想了想,说道:「娘娘的意思是,他要用娘娘来威胁皇上?」
提起皇上,南烟的神情沉了一下,道:「倒也不是。」
「……」
「至少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下江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既然利用了冉小玉,多少也有一点相信她,留下本宫,不是为了威胁。」
「那是为了什么?」
南烟道:「他的执念,是当年被皇上夺取了皇位。」
「……」
「他要拿回一切,要证明自己比皇上强,最需要的,就是有人来跟他一起见证这一切。」
「……」
「而这个人,最好是当年那件事的经历者,也就是说,曾经旁观过他被夺走一切,如今更要旁观他夺回一切。这个人的旁观,才能填满他心里的那个缺口。」
「……」
「那你说,这个人最好是谁?」
听福立刻明白过来,看着南烟道:「他最希望这个人是娘娘。因为当年,娘娘曾是——如今,娘娘又做了贵妃,还在他攻打金陵城的时候去了星罗湖,去到了他的身边。所以,他需要娘娘见证这一切。」
「不错。」
南烟说到这里,又冷笑了一声,道:「所以说,人心难平。」
「……」
「哪怕一个人得到了天下,但如果心里的那个缺口没有填满,他照样会患得患失,活得像一个行尸走肉。所以,本宫现在不用怕他,不仅不用怕他,本宫还就是要激怒他。」
这一点,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听福倒是立刻就明白了,说道:「一个人越是生气,越是容易失去理智。」
南烟道:「不错。如今他刚进入金陵城,一切都不稳固,就像当年皇上刚刚拿下金陵一样,也是内忧外患,任何一个小小的差池,都可能影响大局,让他之前的一切努力白费。」
「……」
「本宫如今能力有限,做不了更多。」
「……」
「但该做的,本宫一样都不会落下。」
听福立刻道:「那奴婢明白了!」
他说完,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嘆息声,好像是在讚叹一般,转过头来,就看见蜻蜓獃獃的望着南烟,脸上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崇敬。
南烟也看向她:「怎么了?」
「……」
蜻蜓獃獃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轻声道:「我,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世间会有像贵妃娘娘一样的女子。我,我从来没有想过……」
看着她有些獃滞的样子,南烟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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