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仍然很平静的看着她,只见许妙明慢慢说道:「鲁掌柜说今天这场酒宴是为了给黄老爷和夫人赔罪,明明只是一场误会而已,鲁掌柜这么大的阵仗来赔罪,岂不是说,黄老爷是个气量狭小的人。」
南烟的眉心微微一蹙。
许妙明抬起头来看向祝烽,微笑着说道:「黄老爷这么大的家业,又怎么可能是个量小之人呢?」
「……」
这句话,也就把所有的退路都堵了。
鲁泰宁急忙接过话头,说道:「是啊是啊,量小非君子,可黄老爷一看,就知道是个正人君子。」
祝烽不动声色,隻转过头来看了南烟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说道:「道长都这么说了,在下若再不喝这杯酒,倒是辜负了鲁掌柜今天这一番心意。」
说完,他拿起酒杯,站起身来。
一看到他这样,鲁泰宁喜出望外,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两条缝,说道:「好好好,我敬黄老爷。」
可是,当他正要把酒杯往嘴边送的时候,却发现坐在这位黄老爷身边的那位不好惹的黄夫人,一直没动,不仅没有站起身,连酒杯都没碰一下。
若是别的人带来的妻妾,不动就不动,他们生意场上的人也不在乎。
可是,在今天之前,他已经让谭泊云打听清楚,贯通行那边的人早就说了,这位黄夫人是个非常难缠的女人,虽然黄老爷看上去清醒冷静,是个能拿大主意的人,但有的时候,竟也拗不过自己这位蛮横的夫人。
一看到她这样,鲁泰宁急忙陪着笑脸说道:「黄夫人为何还不举杯呀?」
南烟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对面静默不语的许妙明。
似笑非笑的说道:「量小非君子,但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也没那么大的气量。」
「……」
「这酒,你们喝吧。」
「这——」
鲁泰宁有些为难的看向祝烽,只见这位黄老爷平静的微笑着说道:「拙荆任性惯了,我也不该把她带过来了。鲁掌柜不要介意,这酒,就我们喝了吧。」
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这么痛快了喝了这杯敬酒,的确是给足了对方的面子,可鲁泰宁这个时候,心裏却敲响了鼓。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位黄夫人任性刁横,但其实,从这场酒宴的目的和两方的态度就看得出来,这位黄思黄老爷很清楚他们今晚摆宴是有目的的,喝了人家的赔罪酒,之前火烧高升客栈的事就算是一笔勾销了,什么事情都好谈,这也是鲁泰宁想要先声夺人的原因。
可是,这位黄夫人却始终不肯喝酒。
也就是始终留着一步。
不管待会儿他们谈到了什么地步,哪怕这位黄老爷鬆了口,只要她还坚持不动,那很可能,事情的阻碍就在她的身上。
这,只怕也是这两口子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样步步为营,果然是不好对付。
想到这裏,鲁泰宁在心裏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摆出笑脸来喝了这杯酒,又对着许妙明点了个头,三个人这才分别坐下。
鲁泰宁说道:「光喝酒也没意思,老谭,赶紧传菜。」
「是。」
谭泊云又对着下面一招手,很快,几个店小二便将一盘一盘的好菜送了上来。不一会儿,宽敞的雅间里便飘散着酒菜的香气,这种香味虽然不比女儿香让人神魂颠倒,可是,饭菜代表着人间烟火,这样的香味一来,许多人的心裏自然而然的就撤下了防线。
很多事情,吃吃喝喝的时候,也更好谈一些。
鲁泰宁拿起筷子,笑着说道:「请。」
祝烽点点头,竟也真的拿起筷子来吃了两口菜,还称讚了两声,可坐在他身边的南烟仍旧不动筷不动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虽然祝烽的话不多,但酒宴上的气氛还是缓和了不少。
鲁泰宁又站起身来,对着祝烽说道:「在下再敬你一杯。」
祝烽抬眼看向他,说道:「不知鲁掌柜这一杯酒,又是为何而敬呢?」
这句话一出,坐在对面的许妙明微微抬起眼皮,看向他们。
只见鲁泰宁笑呵呵的说道:「黄老爷,你与在下都是生意人,生意人都是逐利的,在下这一场酒宴,这一杯酒逐的是什么,以黄老爷的精明,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逐利?」
祝烽说道:「可我身上,似乎没有什么利可让鲁掌柜来追逐的啊。」
鲁泰宁笑道:「黄老爷身上没有,那是因为你藏着掖着。」
「……」
「你若不藏着掖着,那咱们两方,可是都能得利的。」
祝烽也拿起了酒杯,却并没有举起来与他共饮,而是送到唇边,闻了一下那四溢的酒香,慢条斯理的说道:「鲁掌柜话说到这份上了,在下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
「我藏着掖着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就不知道鲁掌柜藏着掖着的,是什么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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