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风的舞榭歌台边,程灵微微抬起了手掌。
被灯火映照出波光的夜河中,画舫游来,美人起舞。
程灵抬起的手似要推开那个花篮,又似是在微微停顿。
她在做选择,是为了官途顺畅,妥协于世俗,还是遵从本心,哪怕风霜雨雪?
明月当空,洛河流光。
在这同一轮明月,同一片灯火之下,却有人也与程灵一般,正在做着抉择。
慕容书剑是大将军勇毅侯慕容泓的幼子,打小金尊玉贵,在侯府众人的宠爱中长大。
但慕容书剑却也并非没有烦恼。他天生经脉细弱,无法习武,甚至体格都要比常人更弱些,为此受了不知多少苦。
父母因此对他更为怜爱,可是这种偏宠,却每每刺痛着他的同胞兄长慕容善的心。
慕容善被父母取名为「善」,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暴虐狠毒,心胸极为狭隘之人。
虽然明知慕容书剑体弱多病,注定了寿数不长,但慕容善对这个弟弟的嫉恨却是半点也不少。
更甚至,随着慕容书剑一天天长大,侯夫人偶尔透露念想,想要勇毅侯将爵位传给幼子,这就更加戳到了慕容善心头的恨处。
慕容善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在侯府的时候他还刻意扮演着爱重弟弟的好哥哥形象,为此取得了父母的信任。可到了外头,他却每每用着极为阴毒,而又不着痕迹的方法打压慕容书剑。
权贵的圈子里,总有一些年轻人会混在一处玩耍,慕容善借口陪弟弟走动散心,就总将慕容书剑往自己的狐朋狗友中带。
在这期间,慕容书剑听多了诸如:「这个病秧子也就是命好,投了个好胎,要不然谁搭理他?」
「他还能活过今年吗?瞧那风一吹就倒的模样,怕不是来个三岁孩童都能碾死他吧!」
「当真是慕容氏之耻!五胡当中,当数慕容氏最为勇猛,归顺我朝后,更是名将代出。他慕容书剑还好意思叫书剑,照我看,该叫鼠贱才是!老鼠的鼠,的贱……哈哈哈!」
「慕容老鼠,嘿嘿嘿!」
「慕容贱贱,咯咯咯……」
「瞧瞧,他脸白了,又红了,真是生得美啊,弱不胜衣,如玉堆霞,我见犹怜啊,哈哈哈……」
「……」
一声声,一句句。言语不是言语,是风霜,是刀剑,是毒汁,似有若无,似远还近,似虚还实。缠缠绕绕,如蛆附骨般纠结在慕容书剑的身边。
他若发怒,人家只需死不认帐便成。
最开始慕容书剑还会去寻慕容善为自己做主,可慕容善却从不信他的言语,反而倒要呵斥他心眼太小,人太敏感,误会了他的朋友。
慕容善还擅长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每每在人前呵斥了慕容书剑,背后又给他买来各种讨他欢心的小物件,摆出兄长的姿态,温柔劝哄他。
如是三番五次,来来回回,慕容书剑被慕容善给治得晕头转向,有时候明明察觉到了慕容善的恶意,想去父母面前告状,却又无从告起。
慕容书剑有心与慕容善拉开距离,不再与他出门去寻那些狐朋狗友们玩耍,可慕容善在父母面前巧舌如簧,总有万千种理由将他带出门。
最近,慕容书剑在十里春风结识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
她与他从前见过的那些世家贵女都不相同,她虽然身在风尘,品格却十分高洁。她满腹诗书与才华,又十分体贴,善解人意。
慕容书剑因诗词而与柔娘相交,也曾红袖赠书,也曾笔墨传情。
在柔娘这里,他体会到了从未曾体会过的尊重与爱慕。她就像是泥泞地里开出的一朵花,与
他狼狈的生活相映照,使他有时飘飘然,如同登上仙境。
慕容书剑已经下定决心要赎柔娘,他甚至都想办法凑足了银钱,可今夜却生了变故。
一刻钟前,柔娘献舞过后,从画舫下来拜谢众人。
走到慕容书剑他们这一群勋贵子弟身边时,也不知怎么,柔娘竟然摔了一跤。
这一跤摔下来,她就将坐着饮酒的忠义伯世子冯达给撞得摔在地上。
砰!
冯达手边的酒壶也在这时被带倒了,酒壶应声碎裂,冯达倒在旁边,手掌压在酒壶的碎瓷片上。
一瞬间,冯达的手掌就被瓷片给割出了深深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流淌而出。
「啊!」冯达惨叫。
而后惊怒:「贱婢!」
骂一声,他同时抬起一脚,就对着同样摔在旁边的柔娘踹过去。
慕容书剑救之不及,柔娘被一脚踹了个斗,整个人滚到一边,嘴角就吐出一口血。
可想而知,冯达这一脚踹得有多用力。
慕容书剑连忙奔过去,心痛地抱住柔娘,请求冯达宽恕她。
冯达怎么肯?他恨怒道:「区区贱婢也敢害我,今日若不杀她,我冯某人在京师可就没脸混了!」
慕容书剑只求道:「冯二哥,柔娘不是故意的,她无心之失,小弟给你赔罪可好?求你看在我的面上饶她一次,回头小弟必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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