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说来他小时候,村里好多人家都给过他饭吃。”张细凤叹气。
所以那孩子后来在外面走了歪路,村里人才会恨铁不成钢。
自打那孩子被送去劳改后,村里人就再没提过黑子,隻当村里没这个人。
没成想几年后,那孩子又回来了。
“婆婆,接济黑子叔叔的五服外亲戚是谁呀?”七七不太懂五服外的意思,隻觉得这个名字好奇怪,“我们村里好像没有姓五的呀。”
张细凤笑开来,“五服外亲戚指的是已经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远亲,黑子家姓陈,当年最先接济他的就是你陈二伯家。”
七七惊讶得小下巴都要掉了。
陈二伯家接济过黑子叔叔,后来又是陈二伯告诉派出所,把黑子叔叔抓去劳改了。
好复杂呀!
燕希跟在一老一小后头抱着被子,脸上有些兴味。
桃溪村这小又破的地方,故事还挺多。
三人边走边说话间,附近还传出砰、砰的声响,冷不丁的能把人吓一跳。
“肯定是铁军哥他们,又在外面放炮仗了。”七七对这声音熟。
快过年了,铁军哥家里已经准备好了过年要用的炮仗,他出门玩的时候经常会在衣兜里偷偷揣上几颗单发的,不是用来吓一吓小伙伴,就是拿来炸牛粪堡。
七七话音刚落呢,就瞧见前头迎面跑来几个小身影,最前头的是华子,后面呼啦啦的还有好几个萝卜头。
全都神色慌张害怕,脸色苍白。
“华子哥?”七七诧异。
华子一看到七七,还有七七后头抱着被子看起来孔武有力的黄卷毛青年,眼圈一下就红了,连声道,“七七,燕希叔,快,快去救狗蛋,他被黑子逮着了!”
张细凤一听顿时跟着惊起来,急问,“怎啦?怎被逮着了?!”
“铁蛋把鞭炮扔黑子家里去了,还没来得及跑就被逮住了,现在人被抓进了院子里,不知道会不会挨打!”华子已经急得快哭了,跺脚,“燕希叔,你快去救救铁蛋,黑子打人可狠了,铁蛋那小身板遭不住的哇!”
把张细凤给急得脑门冒汗,垫着小脚飞快往黑子家走。
七七跑着跟在后头,燕希也加快了步子,神色认真起来。
他在桃溪村虽然没待多久,但是村里人对他都不错,他早就没把自己当外人了。
从篱笆小院出来,要拐个大弯,绕过两个菜园子,才能到达屋后邻家院子。
七七以前没往这边走过,跟着婆婆拐来拐去才发现他们家后面还有一处低矮些的地势,上面座落黄土围墙的小院子。
院子小木门是陈旧的腐白色,长出了青苔。
此时院门虚掩,里头没有声音。
华子脸色更白了,扛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完了完了,狗蛋没了,狗蛋肯定没了!
他对不住狗蛋,对不住狗蛋家哇!呜呜呜!
燕希人高腿长,后来赶上,已经走在了最前头,长腿一抬砰地把院门踢开。
老妇人跟孩子们一窝蜂衝了进去。
“……”等看清院里情形时,众人一时发不出声音。
很宽敞的院子,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院里地面野草丛生,霜冻过后野草变成枯黄色,使得整个院落看起来破败又荒凉。
黑子就坐在堂屋廊檐下,双手往后撑着地面,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根草芯子。
烟瘾犯了,没烟,咬草芯子过过干瘾。
院门被人踢开,他撩起眼皮子斜眼看去,除了前头黄卷毛青年,来得全是老跟弱。
七七人小,院子里有些杂草长得跟她一样高,她得踮起脚尖才能透过杂草缝隙看到对面情况。
她看到狗蛋了。
手脚被捆着,嘴里还被塞团破布,扔在堂屋雨廊角落里,动弹不得,唔唔唔的哭得眼睛都肿了。
隔着一丛丛杂草跟狗蛋对眼,七七,“……”
幸亏这个院子里没有树,不然铁军哥哥一定被挂到树杈上去了!
“黑子,先把狗蛋给放了吧,小娃儿玩闹,不值当动那么大肝火。”张细凤看到狗蛋没事,放下心来,开口劝道。
黑子斜眼,指着自己衣服上满天星一样的小黑点,“玩闹?你看看我的样子,他像玩闹吗?”
众人再凝目,才发现黑子身上那些满天星……是牛粪粒子。
“……”
“往我家扔炮仗就算了,这崽子他妈扔的是裹着牛粪的炮仗,衝老子来的想叫我善了?”黑子呸了声,鼻子里还闻着一股子牛粪味儿,脸色顿时又难看几分。
什么时候连八九岁的小崽子都敢爬他头上动土了?
燕希把手上铺盖夹在胳膊下,另一手拿过张细凤手里的饭碗,走上去,“我们给你送东西来的,你边吃,我们边说说炮仗这事。”
“是牛粪炮仗。”黑子强调。
“行,牛粪炮仗。”燕希已经走到廊檐下,把铺盖放在相对干净的地上,人在黑子旁边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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