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宁公府的管家亲自迎着诚毅侯往内院走。
来到西边的一个跨院,看见院子里设着灵堂。
棺材停放在那里,却没有盖棺。
义宁公趴在上面,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旁边一大群人围着解劝,也有不劝的,大概是因为劝不动。
“公爷这几日一直这样吗?”陆侯爷问。
“谁说不是呢!已经劝了好几天了,都没有用,公爷就是不撒手。”管家摇头又叹气。
陆侯爷走上前去,义宁公抬起头来,双眼满是血丝,一张脸显得更加苍老。
“百里老弟,你可是来瞧我的笑话吗?”此时的义宁公活像一隻炸了毛的老刺猬,“你尽管笑吧!笑我孟浪!笑我痴癫!”
他的红颜知己走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公爷切莫误会,在下是来探望您的。”陆侯爷说,“顺便送个礼物给你。”
“礼物?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霜卿……”
说着义宁公又哭了起来。
看得出他着实伤心。
“在下知道公爷心痛,但求您能赏脸看一眼我来带来的东西。”陆侯爷说着将带来的绣像徐徐展开。
义宁公泪眼朦胧中只见美人笑靥如花地望着自己,和生时一般模样。
立刻扑上来,一把抱住,哭道:“我的好人!你又对我笑了啊!”
这两天来劝他的人不知凡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
可是那些人说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他的解语花落了,他的忘忧草枯了。
没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他们隻想要把她快些下葬,一了百了。
可是义宁公却舍不得,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老公爷就心如刀割。
他坐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轻轻抚摸画像上的人。
她的发丝是那样的细软,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深情。
她樱唇微张,好像要对自己说什么。
她莲步轻移,好像要靠近自己。
比起如今躺在棺中那苍白的脸色,紧闭的双眼,绣像上的人儿才是那个陪在他身边活色生香的霜卿啊!
“公爷节哀吧!自古人死不能复生。这绣像权可做个念想,悬于静室,受香烟一缕;倾诉愁肠,也算有形迹可托。”陆侯爷轻声道。
“百里老弟,你实在有心了。这份情谊,我徐某始终记得。咱俩之前的不快,一笔勾销啦!”义宁公点头道,“这绣像我会加倍爱惜,待百年之后,随我葬入地下,也算应了我和霜卿的誓言。”
“公爷是性情中人,在下由衷感佩。”陆侯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为了娶个好儿媳妇进门,务必将姿态放低再放低。
“见笑了,”义宁公擦了擦眼角,“道理我都懂,只是放不下。”
又看了一眼棺木,叹息道:“你们且都出去吧!我再跟她说几句话。”
众人听他如此说,全都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最后的道别了。
于是忙都出去,管家更是把陆侯爷等几位贵客请到客室去饮茶。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义宁公怀抱着绣像缓缓走了出来。
“盖棺下葬吧!”义宁公语声苍凉地说道,“总有我让她入土为安才好。”
管家赶紧示意府里的下人动手,众人连忙将棺盖盖上,又钉上钉子。
然后发丧抬棺,从后门出去了。
徐春君在陆家睡了一上午,又吃过了午饭才回家去。
陆夫人道:“公爷这会儿还没回来,事情多半是成了。等明日我回去,跟你说细情。”
徐春君笑着答应了,坐了马车回家。
到家后先去看了太婆婆和婆婆。
方氏如今日子过得顺心,竟比前几年看上去还要年轻,见了徐春君就说:“我跟前伺候的人多的是,你快去歇着吧!没的立什么规矩!”
“并不是立规矩,就是过来瞧瞧。”徐春君笑着说。
“你比戏台上的哪咤还厉害呢!也快有三头六臂了。”方氏笑道,“你大姐姐打发家里人送了些东都的特产,我和老太太都不吃。
叫拿出一半给你娘家送去了,下剩的都放到你那边去了。”
徐春君笑着道谢,说:“敢情最后都便宜了我了。”
“什么叫便宜了你?你不是自家人么?”方氏道,“你不在家这一半日,无着没落的。早起去衙门了,得过午才回来呢!”
徐春君微微红了脸没说话,又坐了片刻方才回自己房里去了。
到了过晌,郑无疾野马似地奔了回来。
见了徐春君先和她闹一气,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来。
“不是告诉你帮姑姑做活吗?”徐春君说。
“什么活儿那么急?你可得跟我说说,我惦记了一天一宿了。”郑无疾颇有怨言,“下次不叫你一个人去了,除非我跟着。”
“瞧你,怎么防姑姑跟防什么似的?”徐春君好笑地看着他,“那可是你亲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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