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星然仍觉脑袋混沌,一根手指也不愿动。
这几日路上拖着明景奔波,近挑小道。昨夜受莫涯关照,几月来终于安心度夜,今日生出许多懒意。
屋外有莫涯和明景的交谈声。星然觉得腹中空空,总想吃酥油肉饼,喊了一声明景。
待到明景煞有介事地将莫涯赶离房门,星然才发觉怪异之处。
她体内有微妙的撕裂痛感。伤口正在愈合,挠得她发痒难耐。
床榻上一片凌乱抓痕,还有暧昧的水渍,应是昨晚她喝下安神汤后的事。
“……”星然抄起软枕砸向明景,“你竟然采我元阴!你趁火打劫!你……你……”
元阴被采,不多久便会气衰至死。吃下仙丹的她只会变成行尸走肉。
星然抓起什么都往他身上扔:“骗子!大骗子!你从最开始就想要我的命!”
软枕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明景脑袋被砸得一歪,眯眼看床上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小姑娘,气笑了:“昨晚我若采你元阴,早已修为大涨,哪还会受伤?”
拿起软枕按在星然脑袋上,闷得她只剩半口气,明景撩开衣衫,胸前的剑伤已然好透,肩膀处却有几道暗器新伤。
是千重国的追兵,只有白御豢养的杀手才会使用这种带倒勾的阴邪箭矢。
“倒勾带毒。”星然默默爬起,拢紧衣衫说:“还好,莫涯可以替你解毒。我方才误会你,我去求他。”
“他迎敌时我出手相助,不用你求,他取药去了。”
明景坐到榻边,勾起她耳边碎发,玩弄许久。
“没别的话说了?”明景捏住她泛红的耳垂:“昨夜的事,记起了么?”
星然记得七七八八。
却也生不起气来。
汤药是自己喝的,话也是自己说的。古怪的是,为什么一碗安神汤会让她浑身发软,乖乖顺顺地从了明景这般羞人的问询手段。
如果昨夜明景再狠心一些。如果昨夜不是他……
星然不敢往下想。
“我昨夜翻窗进屋。今早才从正门进,还是莫涯开的锁。”
明景意有所指:“星然,我问你,救命之恩如何相报?”
若是之前,星然定是想也不想就会回答倾尽一切。但他身上带着千重国追兵的伤,血腥味与药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星然说不出话来。
她哽了一声:“我疼。”
“嗯?”明景不明所以。
“昨晚,你弄得疼了。现在药效已散,疼得厉害。”星然不满,又委屈,“你去给我端早餐来。”
再不答应,便真成她口中趁火打劫一流。
“长本事了。”明景端回白粥,将调羹丢进她手里,“是不是还要我替你试毒?”
“不用。”
星然咽下小半杓,“莫涯不至于给我下毒。”
未觉三分饱,屋外便是莫涯扣门。他今日一身青衫,同赶考的学子无异,“公主,像之前在宫内,陪我下几局棋可好?多年未见,着实想念。在下已太久没觅得对手知音。”
明景将星然手里的粥碗拿走,极小声地说:“你不是说,只是帮他出宫罢了?”
可客人哪能扫主人的兴致。
星然坐在湖心岛上的小亭里,一局棋下的魂游天外。险些被莫涯反败为胜。
“公主与我在一起不悦么?”莫涯将她的一枚白子提走,“反而是那骗子道士,更得您欢心?”
“不,我是在想岸边怎么有那么多人。”星然问的很小心:“不像是游人。”
“大抵又是来我这寻仙问药。”
莫涯止不住厌烦道:“在容国多年,这些凡人日夜都来,简直不堪其扰。”
见星然在发呆,莫涯忙说自己不该诉苦,与她说起千重国的事:“我还记得初次见公主的光景,初冬飘雪,纯白雪色中您守在丹炉边,往内添药续火,自是世间独一无二。那时我便知,您与凡俗之人截然不同。”
“你想多了。”星然摇头:“我不会炼丹,不过是苦力。”
莫涯却比星然更着急,他厉声道:“你从长生门下万重山,又是皇族,定是知晓长生之法。您若不懂,国主为何要你看丹炉?”
“都怪哪个酒囊废物,竟炼出毒丹,害得您父皇中毒卧榻。我也惨遭驱逐。”莫涯痛苦不已:“这些年日日夜夜,我都在思念公主,隻想早日回到千重国,再见您炼一回长生丹……”
星然将面前黑白棋子全数扫落。
劈啪作响的清脆声中,星然站起身,目光清澈无比:“你不是想回我身边,是想回千重国,想要再求长生罢了。长生门不行,便退而求其次。岸上的追兵,根本就是你接应的!”
“您才是想多了。”莫涯脸上笑意依旧温和,坦然面对星然的怒气,“您是不是忘记了。我离开皇宫时,对公主许诺,只要公主需要我,我可以为了您赴汤蹈火,随时回宫。”
他将重音咬在回宫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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