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锦瑟掖手进来,先挑开了层层的帘帷。
徽音醒得很早,她一向浅眠,说到赖床,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锦瑟见她困倦地倚在榻尾,忙招呼留在殿外的侍nv端来银盆和neng柳枝,又绞了帕子,亲自为她濯面。
榻里卧着无数凌乱的痕迹,依稀还能瞧见缎被下压着的秋香se穗子。
锦瑟胡乱地扫了一眼,不敢细看,手上极稳妥地做着事,侍nv无言,一时很安静。
她十三岁就在坤宁g0ng做事,起初时常遭人排挤,只能做些疏剪花草的活儿,连在娘娘座前侍奉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因着心思谨严得了徽音青眼,这才提拔做了坤宁g0ng的掌印nv官。
这种活儿本不该让她来做,可见锦瑟执意如此,徽音便也不再多说。
一重重帷帐展卷,用丝绦系了,齐整地拢到两端。帘帷拉开了,寝殿缓慢地明亮,一线瀑布般的日影破开y沉的云脚,洒下蓬蓬金粉,不偏不倚地拂进窗槛。
徽音好似清醒了,手掌却递过去,轻轻托起锦瑟温顺低垂的脸,凑近了端详。
……好近。
锦瑟一下就红了脸,“主子,可还有事吩咐?”
好在手上的事都做完了,就是惊得一颤,也算不得冒失。她抿了抿唇,眼睫半垂着,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愿——又有谁会不愿呢?锦瑟不禁感到一种怡然的纳罕。
徽音牵了牵唇角,只是掐了掐她的脸。锦瑟将目光递过去,瞳孔隐隐地发颤,只觉那蛾眉下面藏着两汪炽灼的火花,要一直滚烫烫地烧到她心窝去了。
她讷讷道,“娘娘……”
“嘘。”徽音逗她,“你昨夜替我守夜,听到了是不是?”
一口浊气浮在锦瑟狂跳的心口,声音几乎变了调,“奴婢……”
徽音却笑,“哎呀,我唬你玩的,看,小脸都吓白了。”又调开视线,对她明显的异样无所察觉,懒懒望向窗外,平静得毫无一丝的波澜。
锦瑟方从惶遽中缓过神来,手脚还在一阵阵地发麻,知道娘娘是在找人寻开心,抿了抿唇,心里头竟然有些微微的失落。
这一瞬的走神被牵了线扯回来,只听徽音忽地问道,“陛下呢?”
锦瑟反应及时,忙道:
“经筵每日一小讲,每旬一大讲,今日正好逢了单日,淮王天se未明便入了g0ng,这会儿陛下应当还在文华殿听讲读官讲筵呢。”
“淮王?”
徽音神se一顿,蹙起细眉。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所以然,撇了撇嘴,说话很有些yyan怪气,“他这学问,做什么讲读官?皇帝也不觉着小题大做。”
正说着话,忽有g0ngnv踩着步子,急急地跑来通传。
慈宁g0ng规矩森严,哪怕一个小小的使nv,仪态也不可不雅,除非是有极要紧的事,徽音正在妆台前由着nv官挽发,手里捻着一支累丝珠钗,也被这脚步声x1引了去。锦瑟对慈宁g0ng座前伺候的知根知底,心道一声“坏了”,偏过脸去,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
那g0ngnv先给徽音行了礼,而后才道,“陛下来给主子请安了。”
此话一出,锦瑟颇觉诧异,瞅了瞅窗外的天se,这会儿?文华殿恐怕还在讲筵呢!
说到飞霜殿那位,也是个令人称奇道绝的主,要不是底下人不敢擅议,她倒是十分想找人唠一唠。这会还是讲筵的时候,淮王又是个格外规矩的人物,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徽音不知该说些什么,简直不可思议。
让他进来?这不更好笑了吗,她才不要。
“不见。”她从妆台前抬了脸,一双眸子在铜鉴中显得幽幽亮亮。
“怠惰学问、不敬讲臣,我才不见他。让陛下回文华殿听讲去。”
g0ngnv点头道是,却步退出了殿。
锦瑟嘴唇嗫嚅着,想了又想,到底是没说出口。
主子平日里纵容g0ngnv们围在庭中踢毽子,自个则在廊庑间看着,无论心情如何,都能将银钱和彩头流水似的赏下去。
分明是一团和气的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好,让人慢慢便有了极深的错觉,可是御庭年轻的主人,在她眼里,或许连小猫小狗都b不上呵!
她想,兴许b起皇帝,主子还是最中意当年的先太子吧。
不消半会功夫,那g0ngnv复又进了殿来。
徽音一早便知晏岐不会轻易地妥协,也做好了容他攀缠的准备,可举目一望见跟在g0ngnv身后那道清瘦得好像一阵风都能吹跑的人影,她还是觉出极大的头疼来。
g0ngnv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十分的嘴拙,“主子……”
“母后。”
真是很温软的声嗓,到了耳朵里,只觉满耳清澈。
皇帝过了秋才十九,离双十还有整一年的光景,先前又曾大病过一场,更显身姿十分的清瘦。
秋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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