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签吗?
顾荇之驻足,发现自己竟然行到一个抽签看卦的摊位上停了下来。
对于这些神鬼之说,他本是不信的。可当下的场景,不看好似又说不过去。
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两个铜板,随手抽了一张纸签。
小贩忙不迭地嘱咐,一定要默念心中所想,切不可随意打开,否则就不准了。
顾荇之勉强牵动唇角,点头应下。
倏然,人群中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铃响,轻而脆、朦胧而悠缓
渺远的像是金秋桂子弥漫的幽香。
顾荇之忽觉心跳狂乱,像是被那声音攫住,要窜出喉咙。
呼吸都变慢了,恍惚间,似乎有什么熟悉的味道在逼近,清甜而炙烈,矛盾混杂的交织,却有一种怪异的和谐。
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转瞬间的一触即离,犹如昙花开谢,却让顾荇之整颗心几乎停跳。
他能感觉到指尖透过薄衫的温度,那只手轻轻的、几欲不显的,在他背上留下一撇、一捺
嚓!
脑中紧绷的铉应声而断,顾荇之下意识回身,一拽,却只抓了满手的月色。
人群依旧熙攘喧嚣,街边小贩的摊子蒸腾着热气,一切如故,仿佛方才那些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境。
郎君。
耳边响起一声稚童的呼唤,顾荇之觉得自己的袖角被人拽了拽。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还未及他腰高的孩子,一边啃着手里的糖饼,一边拿那双黑亮的眼睛打量他,似是在思忖该说什么话。
片刻,他才慢慢地道:方才有个姐姐让我跟你说,七夕的烟火错过了,上元节还有。
什么?顾荇之怔忡。
小孩儿愣了愣,又补充道:姐姐说,到时找你一起看。
七夕、烟火、铃声
只一瞬间,顾荇之便确定了那人是谁。
除了她,还会有谁。
远处,视野的尽头,似乎有一角白衣飘过,猎猎如风。
哇
身边的人群在此刻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在原地站定,仰望苍穹。
秦淮河两岸,同时燃起千万盏明灯,灿烈的一簇,燃在人们手中。缓缓升起,随风而逐。那些天灯星星点点,如银河倾斜,在天水一色之中,似东风夜放的繁花千树。
顾荇之也定定地站着。
但他看的不是灯,而是玉台之上那个白衣如雪的人。
旷凉的风,自玉台之上吹来,火色流萤的背景里,她身姿秀丽,乌发流光。
一盏星灯飞至玉台,摇晃着被风吹到她面前。
一只纤白的指轻轻一点,她借着微弱的光看过来,依旧是眉眼如画,那么灿烂,跟漫天批落的千灯一般极然。
他还是见到了她。
在离开金陵的前一晚。
这一次,终不再是胆战心惊的你来我往,不是你死我活的拔刀相向。
而是此刻的楼上楼下,隔着人海熙攘的沉默相望。
风乍起,卷动裙摆如云。
顾荇之忽然想起那个夕阳晚照的春日,她也是穿着这样一身如雪白衣,于桐花斑驳之中与他对望。
那时他便觉得眼前的人好似一团烟,能被一阵风吹走了似的。
而如今再看,明灯清照的玉台上,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仿佛真的是随风而逝。
他这才想起手上的签文,打开,却见月色灯火交映之下,一行小字扎入眼帘:
灯火连天阔,月照不归人。
*
月落日升,星灯幻化成斑驳光晕,在视野中投下橙暖的光。
顾荇之睁开眼,前面鲛纱轻扬,日已经在窗棂上烙下一朵金灿灿的花。
他撑臂起身,先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梦中的情景都还记得。
宋毓、花扬、玉台、还有那只下下签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宋毓总是给他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话里藏着话,就连眼神里也藏着试探。
顾荇之一顿,又想起梦里提及的户部弹劾。
若是像之前一样,他只当宋毓是个醉生梦死的纨绔,不知他想为燕王报仇的决心,顾荇之可能真的会信了他在梦里给自己的解释。
然如今,若宋毓真的有在边境通商、贩卖祖产,那么他的目的也应当只有为父报仇这一个。
可是这么多的钱,宋毓会拿他们来做什么呢?
顾荇之昏昏沉沉,毫无头绪,直到光裸的背脊上生出一丝凉意,他才想起昨夜和花扬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
只是
他蹙了蹙眉,目光落到身侧那个已然冷掉的空位,心中登时空白。
好在这一次,花女侠并没有跑路。
她用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胭脂,在顾荇之雪白的中衣上留下了几个血红的字:
世子府,拿钱。
昨夜才与美人春风一度的顾侍郎,本以为好歹是在她心里安插了个自己的位置,可到如今才发现,他那岌岌可危的位置,还是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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