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过几条街,在顾府门前停了下来。
日影西斜,在朱红广漆大门上留下淡淡的一层金雾。
秦澍一点也不客气,好似生怕顾荇之关门逐客,马车还没停稳就跳了下去,闷头往府里窜。
跑得太快,也没看清楚路,迎头便撞上了一具温软的身子,耳边传来一阵浅浅的鼻息。
小心!有人比他率先反应过来,从他怀里捞过那个颤巍巍的人。
秦澍冷不防被撞个满怀,只觉得下午审犯人时候吃下去的茶都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儿,登时一个闭嘴想忍,齿关相碰之间立时尝到一股血腥。
没受伤吧?耳边响起顾荇之的声音,难得的有些紧张。
秦澍点点头,转身把自己磕破的嘴皮扯开一点,想给顾荇之看。谁知那人却一阵风似的掠过自己面前,只留下一阵到紫色的残影。
秦澍愣了愣。
一为顾荇之这人的良心浅薄,二为顾府里突然多出来的这块温香软玉。
夕阳的余晖歇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碎金色的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盈着雾气,明艳不可方物,不知偷藏了多少个春花秋月。
心跳不觉漏了一拍,秦澍竟觉自己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一双勾魂摄魄的浅瞳。
姑、姑娘有礼向来嬉皮笑脸不拘小节的秦侍郎声音有些抖,望着花扬道:在下秦澍。
一开口先吐出一泡血来。
在场之人对他这幅惊悚的样子表示难以适应,一时沉默,只有秦澍还看着花扬不依不饶道:敢问姑娘芳
她就是覃昭的妹妹。
面前忽然出现顾荇之那张一贯冷静的脸,将秦澍的视线挡去大半。他毫无知觉地往左偏了偏头,继续笑道:那可凑巧,你哥哥曾在我刑部任职,与我既是同僚
面对顾荇之再次挡上来的俊脸,秦侍郎又将头偏向右侧,补充道:还是知己。
说完舒展眉眼,露出一个少年清朗的笑颜。
然而对面的人只是惊魂未定地躲他,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藏在衣袍后,颤颤巍巍地揪着顾荇之的袖子。
一向心宽的秦澍霎时有些受伤。
虽然他知道论美貌、论气质,面对顾荇之,整个南祁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但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这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六七的样子。顾荇之二十有八不说,还总是一副守礼疏离的架子,跟他这种年少有为、性情开朗、家世显赫的勋贵子弟比起来,秦澍觉得,自己还是有五成胜算的。
可没曾想秦侍郎有点受伤。
她耳朵有疾,只能读唇语,与她说话时得慢些。
顾荇之说完,放慢了声音,把刚才秦澍的话重复了一遍。对面的小姑娘这才怯怯地探出个头,对着他笑了笑。
秦澍忽然有一种,当着人家爹勾搭他闺女的错觉
意气风发的秦侍郎有点萎,跟在顾荇之身侧亦步亦趋嘀咕道:没想到覃昭长得眼睛鼻子都不分,他妹妹竟然好看成这样
逝者已矣,秦侍郎慎言。
秦澍预料之中地获了一个冰冷的白眼。
几人穿过正院来到饭厅,一张不算大的梨花木圆桌上已经摆好晚膳。清粥小菜,简单朴素,秦澍知道这不是顾荇之不舍得,而是他家风如此,从小就是这么戒骄奢戒铺张过来的。
只是他偷偷看向花扬。
小姑娘看见这样的晚膳也是怔了怔,一双秀美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秦澍倏地有些想笑,看来这顾和尚光棍二十多年不是没有缘由,全凭实力啊!
思忖之间,身后响起一阵脚步,福伯端着一只烧鸡走了过来。顾荇之接过,什么也没说,直接放到了花扬面前。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切本就该是这样。
秦澍:
跟顾荇之吃饭,是一件很闷的事。顾家家训:食不言、寝不语,箸不击碗、嚼不出声。性子一向跳脱的秦澍,很快就开始心浮气躁地对着那只烤鸡虎视眈眈。
啪!
一声脆响,是筷箸相触的声音。
秦澍怔忡,目光由着那双放在鸡腿上竹箸上去,对上一双明艳娇俏的美目。四目相对,秦侍郎仅用了一息便放开了那只鸡腿。
他一个大男人,不跟小姑娘抢鸡腿。再说她看起来那么瘦,是该多吃点补一补。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见那只鸡腿被放进了顾荇之的碗里,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
花扬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迎着顾荇之略显诧异的目光笑了笑,低头继续吃饭。
以为自己为爱牺牲却发现到头来给他人做嫁衣的秦侍郎有点郁闷,赌气的将手伸向了另一只鸡腿。
啪!
又是一声筷箸相击的脆响。
这一次,他迎上的是顾荇之那张气韵清华却透着莫名严苛的脸
手里的筷子不甘心,左右挪了挪,然而随着耳侧一声若有似无地清嗓,秦澍手一软,鸡腿顺利落入那只骨相优美的手。
同窗再加上共事,秦澍当然知道顾大人只是表面看着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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