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守城战,整整延续了大半日。直到天色昏黄,攻城的鞑靼骑兵才退去。
这一日攻城,鞑靼人死伤不过百,城门外死去的百姓却足有千人。鲜血浸红了城门下的土地,浓烈的血腥气被风吹拂着,满目都是死状各异的尸体。
守城的将士伤亡其实不算重,低迷的士气,如无边无际的黑暗,绝望地笼罩在众将士心头。
这样的仗要怎么打?
再这样下去,鞑靼柔然骑兵不用攻城,边军就先军心崩溃了。
朱昀下了城楼,忽地全身痉挛,吐了起来。
没有人嘲笑他。
事实上,太子殿下今日的表现,已经十分难得了。太子在城楼上待了大半日,不顾流箭的危险,还亲自击战鼓,为边军将士鼓舞士气。
直到现在,朱昀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将胃中吐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赵王世子朱旸和丁琅等人,早已禁受不住战场的残酷,两个时辰前就退下城楼了。
袁清默默走到太子身边,伸手扶住朱昀的胳膊。
朱昀借着这一扶之力,勉强站稳了身体。
“殿下现在怎么样?”袁清低声问:“我让人送殿下回将军府吧!”
朱昀却道:“我要去军帐,和诸位将军一同商议退敌之策。”
太子殿下坚持要去军帐,袁清不能也没法阻拦。
何将军也对太子殿下大大改观。
太子殿下生的白净俊秀,一脸书生气。不过,关键时候倒是顶得住。就说今日亲自击打战鼓鼓舞士气一事,就做得十分漂亮。
众武将齐聚中军的主帐。
这主帐搭颇为宽敞,可容纳数十人。几盏牛油火烛燃着,照在众武将沉默又紧绷的脸孔上。
袁清张口打破沉默:“今日敌军攻城,被我们边军击退。不过,鞑靼骑兵损伤无几,死去的多是无辜百姓。诸位有什么退敌良策,不妨都说说。”
武将们都憋着一股气,立刻纷纷出言。
“这仗打的太憋屈了。”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百姓惨死,还有许多是丧命在我们将士之手。就是打了胜仗,也没什么可庆幸的。”
“末将愿率兵出城,和敌军死战到底。请大将军准许。”
“末将也愿去。”
“还有末将!不杀了那帮狗娘养的,末将绝不回来。”
众武将气势沸腾,纷纷请战。
袁清目光一扫,沉声道:“鞑靼柔然骑兵驱赶百姓攻城,为的就是激我们出城死战。没有坚固高大的城门,我们边军能抵挡得住十万铁骑吗?”
众武将顿时哑然无语。
袁将军说的没错。死守城门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出了城门,只怕就真的是死战了。
“大将军!末将实在下不了手了。”一个脸色黝黑眼睛赤红的武将,忽然梗咽失声:“我们是守城守边关的将士,现在却得对着无辜百姓们下手。每次攻城,都死那么多人。我们的手上沾满了百姓的血,我们算什么边军啊!”
其余武将,各自将头转到一边,或虎目含泪,或眼中泛红,一个个士气全无,只有浓烈的悲哀。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这样僵持不是办法,得想办法扭转战局。”
众武将一同看向说话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眼睛微红,神色却格外冷静,沉声说了下去:“请众武将群策群力,商议出对策来。”
袁清定定心神,沉声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大家都好好想一想对策。”
众武将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主意。
一直没出声的何将军,缓缓张口道:“敌军虽有十万骑兵,也不是无懈可击。
他们结盟进犯边关,各有所图。鞑靼柔然两族曾是死敌,彼此间定有隔阂。我们不妨用计,离间两族。”“还有,十万兵马,每日粮草是一个庞大惊人的数字。一旦粮草有失,敌军就会军心大乱,不战而退。我建议,从军中抽调悍勇擅长骑射之士,组成一营,悄悄出城绕至敌军后方,去烧了敌军的粮草。”
何将军不愧是大齐顶尖的武将,提出的两条计策,都颇有可行之处。
众武将纷纷讚成。
袁清精神一振,和武将们仔细商榷。如何调兵遣将,怎么打探敌军消息,如何秘密行军行动,都大有讲究。
何将军话语不多,只要张口,必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很快就获得了边军武将们的尊重。
朱昀从没领过兵,默默仔细旁听。并不随意插言。这也让袁清和何将军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 要是胡乱指挥,他们这些武将听不听的都是麻烦。好在太子殿下颇有自知之明,没有干涉武将们的决策。有这样的储君,实在是大齐之福啊!
直至半夜,众武将才散去。
……
回到将军府,内侍端了宵夜来:“殿下一整天没进食了。奴才特地让厨子做了宵夜,殿下吃一些吧!”
夜宵是热腾腾的鸡汤面。
朱昀饥肠辘辘,却毫无胃口。勉强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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