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夜清冷,苍蓝江上仅剩微弱的硝烟气息,短暂相聚后,颜娧在摄政王府一家子的目送下离开了画坊,不敢面对心中的怯懦而全然不敢回望船上的家人,落坐在小舟乌篷里,紧握着小窗沿,遥望船隻缓缓消失在远方。
纤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引来船外候着的春分靠近乌篷,静静等候主子发话。
“忠勇侯府那儿什么状况?”颜娧光想到小崽子被丢入冰冷的苍蓝江,心里就如同被压着巨石般难以喘息。
李泽一直小心翼翼地防着露出马脚,能逼得他痛下杀手想必侯府里定是出了大事,都说人算不如天算,这一夜果真见识到了,她将一切盘算得再完善,也无法完全防备突如其来的意外。
“侯府将李焕智与那个小娘子同棺入殓,对外说是两人苦恋未果双双殉情,侯夫人虽伤心欲绝,也秉持着成人之美酌期合葬。”春分时不时抬眼瞅着主子筹谋未成的神色变化。
“果然。”颜娧不由得冷哼了声。
即便知道是李泽下的手,即便知道儿子不是原来的儿子,侯夫人也不可能让自身的地位遭到威胁,终究仍幻想着孙儿成为太子,能进一步掌控更多权势。
如此一来,她几乎能断定谋划北雍之事的主谋了,尤其卓昭那叶脉书上所载之事,并非从这二十余年开始而已。
卓昭是唯一知道时间曾被倒转之人,想必也从中找寻了不少相关的人事物重新布局,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判断,裴家女正是他要找之人。
明知李家藏了那么多年也无法动弹半分,心里也存着几分顾忌,故意进府这段时间,也是为了将府中的脉络再看个清楚,可惜了李焕智的妥协了,也不得不钦服侯夫人的心思。
“可有往忠勇侯府送今晚的消息?”颜娧被磨出了兴趣,倒想知道这次忠勇侯府又该如何解套。
西尧摄政王府添丁之事鲜有人知,四月日的宴席又是以庆祝丰收之名举办,真正知晓的内情之人少之又少,裴家女的身份虽是多方猜测,也没人能有正确的答桉,而且她的身份又忽男忽女的不停转变,谁能真正掐准了?
如今即便在大庭广众扣下人,按着侯府处理李焕智死因的作法,恐怕无法真正威胁到侯府,不管今晚是碰巧遇上李泽,还是早有所谋,今晚她都输得彻底。
“侯府看门的小厮嚷嚷着,世子陪着侯爷进宫随侍根本不在府里,说是我们的人胡言乱语。”春分愈想愈生气,对忠勇侯府那脸皮真是服了!
苍蓝江上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还能故意在府邸大门口大声嚷嚷,想借此掩盖李泽兄弟阋墙的事实?
就算瞒过了前者,苍蓝江上挟持小主子的事儿呢?
“意料之中。”春分义愤填膺的模样惹笑了颜娧,不得不出言安慰,“真当全城百姓都是瞎的?他们世子爷可以在皇城里待多久?”
“就是!就是!”春分想到小主子被扔进水里的画面,心里又是一阵气!
掀起乌篷帘幔看着再也看不见船隻的方向,颜娧轻闭双眼慎重地放手,轻靠小窗旁淀了淀难忍,决定割舍当下的心思。
幸福来之不易,如何守护这份幸福更为重要,再想贪恋那份温暖,也得先付出该有的努力。
这么多年下来她也看开了,终究没那安稳的命,要能偎在他怀里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子妃,恐怕还得多努力几年
眼前又摊上这些污糟事儿能怎么安稳?亏得白露那爱玩的心思,小崽子才捡回的一条命,她十分知足也惜福。
琢磨了须臾,
她抬眼缓声交代道:“好生伺候着,该见面的人先见见面。”“嘿,知道了。”春分欢快地应答。
锦戍卫的营地没那么容易闯,更何况裴家后来帮忙建构的地下暗牢,天然岩壁所造的坚实,别说蟑螂老鼠都钻不进去了,内息深厚的承王也没能毁了半分,真要安排关进去的人见面也得费一番功夫呢!
因此她顿了顿,咬着唇瓣纳闷问道:“要关一起吗?”
“不关在一起,看得清对方就好。”颜娧怎会不知道小丫头顾忌着什么,不由得扬起一抹灿笑道,“说不了悄悄话才好啊。”
“懂了,我这就去。”春分一个激凌,随即笑逐颜开,过于兴奋的春分一回头,看着四周宽广没有半艘船隻的悠悠江水,不禁愣了愣地尴尬地回身歉笑道,“上了岸就去。”
“行了!大过年的晚个一两日不妨事。 ”颜娧对这急惊风已是习以为常。
这辈子没受过多少委屈的李泽,失了相家的恩遇没有因此失魂落魄,反倒快速地收拾了李焕智取而代之,也不知道这次脑子里又会转上什么。
如她所言,大过年的她也不想再去碰他那些倒霉事儿,李焕智既然没那个命活着,眼下的她也该想想如何与忠勇侯府再行周折。
可怜的还是黎莹一家子啊,只因卓昭的满腔执念造就了所有不幸,因为这份执念而失去性命的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总以为她不过是异世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存在,当年烧死在烈火下也没人觉得不应该,怎知后来的出现竟变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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