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祈趁着面前老者额头叩在地上,无暇顾及他的打算,再次回头期望探得颜姒真意,那双清冷眸光里依然瞧不出情绪浮动,不由得扁了扁嘴又回復正坐,正想开口便听得身后温雅的声调从容传来问句。
“所以,楚伯父是真怨了我啊?”颜姒眼底绽着一抹可叹,心里却不为这样的结果惋惜。
楚三姑娘芳华早逝的确可叹可怜,不管独子现况如何,敦睦伯愿受挑唆谋划取她性命却是属实的。
入城时,整个雍城之人全都知晓,她的安危由锦戍卫戍守,方才在后头马车里,看着大雪利落身段穿梭在剑影之间,心里清楚着敦睦伯铁了心要取她性命。
据她所知,单珩要的是她的人,用以要挟颜娧,也用以交换利益。
然而单珩在遭黎裴两家生擒后,早没了张牙舞爪的能力,即便用再多的变造讯息哄骗敬安伯入局,在单珩被擒后,独子也该安然返家了。
如今的刺杀又与独子是否被擒何干?
后宅手段她看得多了,没想到混迹朝堂的大男人也时兴这套?
若不是裴谚将该知道的关联性全说了,指不定真会相信面前叩首磕头的男人,是受了逼迫而不得不为之。
敦睦伯没有被拆了委屈该有的羞赧,血红双眼抬眼直视颜姒,全是要将其肢解入腹的愤恨,阴鸷地笑道:“如若妳真看过天谕,就该看在妳跟雅儿的情分上阻止她,而不是眼睁睁看她没了命。”
“楚伯父还真高看我了,您口中的天谕不过是本不知从何而来的杂书,我朝帝后都不相信的闲书,在你眼里成了归咎我有罪的天书?”颜姒唇际噙着嘲讽,毫无畏惧地迎视敦睦伯,“您不也算计好如何全身而退了?以为抛出独子遭俘,以为放弃逃开此处的机会,想赌一把祈郡王的恻隐之心?”
数代积累的名臣之家又如何?胆敢连人心也要算计之人,心里又存了多少善意?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里终于猛地一缩,颜姒不由得凉薄一笑。
晚了,如若真想保下敦睦伯府,怎能这般轻易受忠勇侯府的蛊惑?北雍朝局如何难道还看得不够清楚?
当年海晏堂酒宴谋划了一次帝位更迭,淑妃的皇子也到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年岁,李家现下是打算开始铺路了?
她可不觉着敦睦伯此举是真投诚,谋划许久的世袭罔替成了泡影,现在想磕这个头换什么?
虽然颜娧至今迟迟不归,除了回返的消息始终不给,该给的消息其实都不曾落下,尤其相家之事,令裴黎两家实时厘清了李家的状况,否则如何能顺利擒住单珩?
裴黎两家也算打破了北雍世家微妙的和平,除了失恃的两位皇子,有皇子的又岂止忠勇侯府?
黎后为纯臣之后,黎家百年来从不牵扯政事,难道会违背黎氏家训扶持黎祈上位?还有数十年来如一日,只求安稳度日的德妃真没点念想?说了又有几个人能信?
皇家的孩子大了,可不若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成家立业或是功成名就即可,该抢的权势没点准备怎么可能?
李家不动声色地蛰伏这么多年,时不时便拖个人出来垫背,不正是在铺路?
是啊!垫背。
颜姒又是一个清冷的眸光撇过敦睦伯,唇际假意勾起一抹有如暖春般的温婉浅笑问道:“楚伯父可想过,为何我还有命在此处同您话别?”
报仇的私心被有心人利用能如何?
雍城里上演的永远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人人都自以为能成为黄雀,偏偏忘了黄雀身后那双手啊!
“欸——”黎祈忽地打断了接下来的话语,英挺剑眉拧成了川字,极其不悦地说道,“话全被妳说光了,我还坐在这作甚?”
颜娧忽地垂眸掩笑,云袖轻掩唇瓣笑道:“方才逼要我说话,现在又不乐意了?”
“总要给我留一些啊!”没管地上的敦睦伯飘过数不清的难堪脸色,黎祈不依地扣着桌面抗议。
人人都说他傻,好容易见着比他傻,还被利用得全然不知之人,怎能错过笑话他人的机会?
“你说,你说。”颜姒直觉祈郡王根本就是个孩子。
不禁好奇颜娧如何与这些人相与的?
不难看出她再次承情于妹妹的恩泽,连黎家对她的好也高了三分,否则有谁能轻易入得了祈郡王的眼?
黎祈挑了挑剑眉,摆回得意的眼眸,迫使敦睦侯不敢抬眼相望,长指轻敲桌面半晌,折磨人心般久久不语,即便秋意渐冷,青灰的石板上也落了几滴冷汗。
“敦睦伯可知为何五批杀手,为何无一人成功靠阳郡主?”黎祈满意的看着地上晕开的水渍,扬着戏谑问道,“我父王的锦戍卫有那么好的本事?”
敦睦伯惊愕得一窒,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的确,本以为今日定能取了施颜姒之命,祭奠女儿在天之灵,为何马车内竟不是她?
“你可知谁在本王出宫禁之前哭求于我?”黎祈笑意里的嘲讽愈加明显, 惹得敦睦伯不顾待罪之身也不禁抬眼探究,称心地看到那双眼底的怨恨,不由得更为轻蔑地笑道,“唉啊!敦睦伯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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