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分明性情极阴鸷冷淡的一个人,沿途经过郡县,却总要过问民生。
薛稚想,这或许是他童年不幸的缘故,所以更能与底层共情,身为一国之君,也总得装装勤勉爱民的样子。倒并非因为他是什么良善之人。
昨夜的那番对话更让她心惊,他果然已经开始怀疑她了,那么,她要找个机会离开么?
去哪里,她其实并没有想好。
她无父无母,连个可以投奔的亲戚也没有,唯一能依靠的郎君远在江州,受到朝廷严密的监视。为不拖累伯母一家,陈郡也不能去。
又暗恼自己怯懦。总是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难道就一辈子被他困在金笼子里么?
天地之大,可容万物,又怎会没有她容身之地。
主意拿定,她叫来木蓝细细商讨了一番,尔后便在屋中等他。
一直到晌午时分,桓羡才从县衙中回来。
“还没吃饭?”
他略显惊讶地看着桌上初摆上的香气四溢的饭菜。
“想等你不行吗?”薛稚神色略微不自然地说,似乎还是为了昨夜的事置气。
略微静默一息,又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在谢家的时候,阮伯母就是这样等谢伯父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瞄了眼她不安绞着衣角的十指,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她给他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桓羡笑问:“怎么这么早就喝?”
“这酒,应当等到你我大婚的时候再喝。”他按下她执杯的手。他知道她酒量一向不好。
“可是我想喝。”薛稚却固执地说,“哥哥是不是不信我?”
说着,还不及他阻拦,便将斟给自己的那杯果子酒一饮而尽,玉脸飞红,被酒液呛得连连咳嗽。
“这样可以了吗?”她似赌气地质问。
桓羡叹口气,指腹轻擦去她红唇上遗留的酒液:“你这又是何必。”
“我只是觉得,哥哥好像在怀疑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又红了眼眶,凄凄哀哀地,以帕拭泪。
桓羡视线落在那尊铜鹤酒樽之上。
此酒樽内部大有乾坤,若樽中酒满,则尊内用以装酒的酒瓯不偏不正。若酒不满,便会发生倾斜。
她应当是先行在樽中下了用曼陀罗炼制的麻沸散。倒出第一杯后,内部酒瓯就会发生偏斜,混合药效。
失神不过很短的一瞬,他伸手端过,在薛稚略显紧张的目光里将杯中酒端起,小饮了半杯后,剩下的则全倒在袖中。
略过了半刻钟后,他倒在了桌上。
薛稚长松一口气。
芳枝已被提前遣走,她关上门,将人扶到榻上休息,随后迅速换了一身提前备好的侍女装扮,神色如常地出了门。
驿馆的后院门处,木蓝已经换好了驿馆杂役的服饰,正在等她。
她没有带任何行李,只带了些碎银子作为盘缠,预备出城后找处集镇另行置办——为着这一天,她已提前背下了整本洛州及其周边州郡的舆图。
眼下正是饭点与换防的时候,连冯整和伏胤也不知去了哪里,一路都很顺利,二人称是去集市上购买公主爱吃的糕点,顺利自后院门离开。
初春的细雨绵如柳丝,二人撑伞奔跑在小城烟雨之中,春雨浥轻尘,因天子入驻而被静路的街道上此时一个人也没有。
木蓝忍不住问:“公主,我们,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先出城再说。”薛稚果决地说。
然而并未跑出多远,一道熟悉的玄黑身影忽然策马自街巷行出,马上人未有撑伞,一双冷漠阴鸷的眼被空濛烟雨浸润出些许虚假的温和。
“皇兄……”
她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连伞也掉在地上。
“栀栀这是要去哪儿?”桓羡语声淡漠。
他未有带一兵一卒,身侧只有伏胤,一身玄色衣裳即使是在细雨中也有种无声的肃穆,其上龙纹洇湿在濛濛细雨中,扑面而来的压抑。
木蓝早已在旁吓得心惊肉跳,好在陛下并没有看她,目光全然落在薛稚身上。二人就这么隔着烟雨对视,直到片刻之后,他自马上翻身而下,沉着脸撑伞向她走近。
薛稚才升出片刻希望的心忽如流星飞坠。
她流泪往后退着,仍做着无望的挣扎:“你放过我吧。”
“我不想和你回去……我也不会去找他的,我只想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一个人而已……皇兄……求您了……”
“为什么呢?不是前几天还好好的么?”桓羡微笑,于雨中向她步步逼近,“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难受吗?可你从前不都装得很好吗,为什么,就装不下去了?”
“还是说,栀栀其实有事情瞒着哥哥,害怕事情暴露才想一走了之?譬如……你供奉在开善寺里的那卷《心经》?”
薛稚掩在衣衫之下的双肩狠狠一颤。
她的反应无疑是佐证了桓羡之前的猜想,心间狠狠一恸,又将经文背诵了一遍,烟雨氤氲之下的双目已有隐隐的怒意:“说说,栀栀有什么现世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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