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济阳江氏因谋反之罪被判满门抄斩,女眷悉入教坊, 奴仆俱被发卖。江蓠不堪受辱, 投江自尽, 恰被讨荒途中的农女师莲央瞧见,硬是潜入水中换上她的衣裳,顶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走到前来拿人的官兵面前:“我就是江蓠,你们带我走吧。”
时至今日,她已记不得入教坊那日的许多事,唯独记得,那是她自出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天。
再然后,就是遇见陆韶,为不被揭穿答应了做他的暗子。又三年,被发卖到北方的江澜也寻了过来,被陆韶收入麾下,找人教授了他一身好武艺,从此成为他身边一把见不得光的刀。
回想从前,十年就这么过去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她知道他是为了江蓠,觉得她顶了江蓠的命,所以愈发卖命地为陆韶效力,想她代替江蓠活下去。
但她终究不是江蓠,她也不会这么傻傻地任人宰割。
于是她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的,如果他真的要杀你,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玉手轻抚过他脸颊,一路抚至胸膛之上,又叹息着轻声说:“你还没成为真正的男人吧?阿澜,不可惜吗?”
江澜猛地抬起头来,对上她含笑晏晏的目光,脸上变得通红,又瞬间低下头去。
他脸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摇头道:“不,我不能……”
“可我不是江蓠啊,你也不必担心会冒犯我。”
他再一次猛然抬起脸来:“不……我不是……”
女郎和她,他一向分得很清。他只是近乎固执地把她当作江蓠,固执地认为保护她是为了让她延续江蓠的命,以此来压抑心底那些他也不甚明白的情绪。
“那如果说,我很喜欢你呢?”莲央浅笑。伸手勾住他腰间系带,“不会么?没关系的,阿姊教你……”
少年人黯淡如黑夜无光的眸子在她说那句喜欢时忽燃起了一丝火光,直直地看着她,愈燃愈烈。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好像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室外春雪纷飞,有如月影银涛,室内春色如酒,馥郁醉人。
事毕之后,师莲央检视着这具亲自替他洗过满是伤痕的身体,手指轻抚其上时,指尖皆在颤抖。她怜惜地问:“疼吗?”
她指下的伤痕,是上回陆韶以她为筹码威胁他刺杀谢璟失败所遭受的刑罚。新伤覆盖旧伤,交错纵横,虽已结痂也煞为可怖。
他仍伏在她身上,摇头:“已经过去了。”
又红着脸攥住她乱抚的手,问:“你疼吗?”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之所问,摇摇头:“傻小子,我早就不是完璧了。”
“他也这么对过你吗?”
师莲央眼中漠然:“他嫌我脏,已经很多年没碰过我了。”
此后是许久的沉默,久到师莲央以为他已睡去想将他放下来时才闻见低低的一声:“不,莲央不脏。”
脏的是这个京都。
又三日,陆韶再一次莅临枕月楼。
她和江澜的事当夜便传进了陆韶耳里,面对这个已然生出反骨的女人,他有深深的恼怒,却还是明知故问:
“药呢?送进去了吗?”
莲央当着他的面将药取出,扔在地上用绣鞋踩了个粉碎。
陆韶面色冷厉:“江蓠!”
她面上无愧无怍:“当初大人留我在教坊,分明只言是刺探情报,未说是杀人。”
“如今要我把药送给公主,让公主毒杀陛下,一旦东窗事发,公主也活不了。这是两条人命。”
“一饭之恩,我这十一年也算报了,我不欠大人什么,这件事,我绝不会做。”
“既然大人执意要拿江澜威胁我,这两条人命,就算上我一个吧。”
女人眼中平静得有如一潭死水,映出他愤怒到几乎扭曲的脸:“江蓠,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恶意违令,勾引江澜,你真以为我不会动你了是不是?”
“那又如何?”莲央反问,“大人有哪句话言明了不许让我睡他了呢?我原本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啊……是大人让我变成这样的啊,大人您难道都忘了吗?”
“还是说……”她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以袖掩唇,故作惊讶,“大人拿江澜威胁我,是因为吃我这个婊子的醋?”
陆韶额上凛绷的青筋,就此一根根断掉。浓郁如墨云的眸子透出一丝寒意,是发怒的前奏。
但莲央偏走过去,纤纤玉指拈着一缕青丝,在指尖绕出旋儿,自他颈下柔柔地滑至胸膛:“大人若想睡我,尽管睡便是。莲央本就是你的人,犯不着整天拿江澜威胁我,一副争风吃醋之态,没得叫人笑话。”
“吃醋?”他似闻见了可笑之言,从来冰清玉润的世家公子,眸底燃着两簇隐忍火焰,“你也未免太过瞧得起自己。”
师莲央反唇相讥:“大人不吃醋,不吃醋拿江澜威胁我干什么?也不防告诉大人,我和江澜原没有什么,既然大人怀疑我们,那我就做给大人看。”
“况且,大人之所以隐忍不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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