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对清扬真人的亲近尊敬,在夜色中化作了看不见的尘埃沙砾,随风飘远了。
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背对着门框,低声应了声,“是。”
清扬真人皱起了眉。
他总觉得,顾砚离他是越来越远了。
恨意
陈安被免了责罚后,渐渐跟林真真走得近了。
顾砚并不意外。
以前小苍山内外事物都是他管着,赵峥宇也好、陈安也好,只能听他的,别无选择。如今小苍山来了个林真真,十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跟手段强硬、规矩严苛的他截然不同。
却能说动清扬真人令他免了陈安的责罚。
摆明了以后小苍山不再是他顾砚的一言堂,跟他们心中“手段毒辣、不近人情”他比较起来,他们自然是乐得亲近林真真的。
那本书里写的林真真的团宠属性初见端倪。
第二日吃午饭时。
林真真特意带着陈安过来给他谢罪,口中说着,“多谢大师兄宽宏大量,给陈安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日后他必定勤快耕种,再不让灵田和碧岭果树出任何的问题。”眼神里却隐隐飘着些赢了他的自得。
顾砚神色冷淡,“希望如此吧。”
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陈安如今越渐沉迷修炼,已经有些偏执不问世事的架势。
根本不可能尽心尽力的照管打理灵田。
林真真以为赢了。
表面看起来确实如此,顾砚要撵陈安下山,他偏要跟顾砚唱反调将陈安留在小苍山。虽不知昨晚师父跟顾砚究竟说了什么,但陈安确实如他所愿,成功被留在小苍山,不是他赢了是什么。
顾砚却不如此想。
就陈安这件事,谁输谁赢尚未定论。
前世他将陈安赶走后,生怕后山的灵田和碧岭果树再减产卖不出足够他们花销的灵石,后来都是自己抽空打理的灵田。
搞得自己沾了满身泥土,被人嫌弃衣着潦草,形容落魄。
宁霜风更是说他连旁人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现在顾砚肯定不会再管此事。
他倒要看看,没有他插手照顾灵田,陈安能将后山的灵田打理成什么模样。
且拭目以待吧。
林真真想要在小苍山立足,知晓自己好经脉有问题,不能靠实力立足,急着靠踩他来拉拢人心。
却不知晓有些人能用、有些不能用。
像陈安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犯下大错,还被轻易原谅的,只会让他觉得犯错不需要付出代价。日后他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心、越来越得寸进尺,直到最后给你闯出他收拾不了的滔天大祸。
以顾砚对陈安的了解,这一天不会太久。
他看着林真真略笑了下。
林真真觉得那笑容格外刺眼。
他不喜欢顾砚,从来都不喜欢,他还记得刚上小苍山见到顾砚第一面时,他穿了自己最好、最贵、最华丽的衣裳,戴着他娘留给他的地品法器玉佩,他觉得自己肯定是最亮眼的那个,出现在小苍山定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他没有。
小苍山那么多人,看见他时连个惊艳的眼神都没有,没有半点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强忍着脸上僵硬的笑容,顺着他们目光找到他们在看的人。
是个穿着粗布麻衣,发丝凌乱的青年。
那人似乎刚从后山练剑回来,脸颊带着汗,手掌还缠着泛黄的纱布,隐隐能看到有血迹斑斑。他的打扮那么普通,那张脸却又那么好看,浑身被树叶间落下的金辉簇拥着,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是言语描绘不出的意气风发,如玉如珠。
那就是顾砚。
小苍山的大师兄,虽说只是大师兄,却因为清扬真人喜好清修不问世事,小苍山的大小事情都是顾砚说了算。
就那么一眼,林真真就嫉妒他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他费尽心思,精心打扮,却还要被随意穿了件布衣的顾砚抢了风头。凭什么他自幼胎毒缠身,只要修炼筋脉就会疼痛异常,顾砚却是九品的单木灵根,随随便便就能炼气筑基。
甚至不到五十岁就开始准备冲击金丹境!?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能如此不公平?!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下定决心要将顾砚拥有的、在乎的一切都抢过来。
等到了那天,他倒要看看顾砚还怎么骄傲。
留下陈安只是第一步。
林真真将泛着苦涩的嫉妒全咽进肚子里,抿着嘴,神情倔强的看着顾砚。
走着瞧吧,你所有的东西都将属于我。
顾砚若有所感,抬起头看他。
从那双向来雾气蒙蒙、氤氲着水纹的眼睛里,看到两分尚未能彻底收敛起来的恨意,心中纳闷。他什么时候得罪过林真真么?这么恨他。
再仔细看时,那抹根意已经收敛干净。
林真真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模样,笑着跟他告辞,领着陈安转身离开了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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