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师傅,既然是来相亲的,不用喊我林总,我叫林子江。请坐。”
老者身着精良西装,虽然满头白发,却是神情干练气势压人,无处不昭示着金领精英长者的风范。
刚刚还战战兢兢垂手站着的父亲,听见叫到了冷诺,猛地抬起头,挺起胸来,反问:“林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冷大海今天的确是来借钱的,可是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父亲说完拉着冷诺的手便要转身离开。
“老冷,等等。有话好好说,你这丫头能做了林总的夫人,那你这一万块的债,可就有希望了。”林子江旁边永远不缺拍马屁拉皮条的。
“一万块,可以!当彩礼,不用还了。”身后林子江的声音像一把风中利剑,好像突然刺穿了冷大海的心脏,让他一下子动弹不得。
可他转瞬便从不合体的肥大袖口里伸出拳头来,打在了挡在门口拉皮条的人身上,“给我让开!老子不借了。”
屋子里的空气凝聚了,索与求的双方好像突然反转了。
“等等。冷师傅请留步,可不可以考虑下,让令爱来我们林家,给犬子做个未婚妻。”老者的声音弱了三分,一下子,言辞僵硬,已经近乎恳求。
冷诺能清晰的感觉到父亲的手,削瘦却有力,微微颤抖却又稳稳地抓住了她,一心要把她带出去。
林家犬子,就是刚刚张梅霞嘴里那个疯儿子,冷诺知道。
可是,她却在刹那间挣脱开了父亲的手。
因为冷诺早已知道到了这后面的剧情,父亲就是被这一万块给逼死了;而她,将永远失去父亲……
这一天绝不能再次成为父亲的忌日!
单身一世曾把毕生献给了建筑事业的冷诺,压根儿没想过她会接受剧本的命运做什么未婚妻,可此时,为了父亲,她心意已决。
冷诺望着父亲开口了:“爸,我嫁。我心甘情愿,让我嫁给他的儿子吧。”
殡仪馆的偏堂里空气凝住了。
只有冷诺一个人转过了身,冲着银发老者正色道,“我嫁,不过,我的彩礼,要两万块!”明明柔弱却落地有声。
“好!”
所有尘埃落定。
冷诺的记忆里从未见过父亲落泪,即使工厂被人欺凌压榨,即使钢管被盗窃无数——即使上辈子父亲离她而去,最后那一幕都是含笑的。
可是,眼前的父亲,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却捂着脸泣不成声了。
而此时的冷诺却是欣慰的,她宁愿看到这种真实的痛苦,也不愿意再看见昨夜父亲佯装镇定的微笑。
新婚
前一任林夫人刚过了头七,今天便是冷诺出嫁的日子。
婚庆都是林家张罗的,林家要大办。
如果是好好的让女儿嫁个真心疼爱她的丈夫,世上哪个当爹的又不愿意让唯一的女儿风风光光出嫁呢!
可是,这场婚礼诡异,新郎是不参加的。
林家私下声称新郎暂时身体欠佳,由父亲和二弟代替他来接新娘子。
但既然是要轰轰烈烈的大办,还是给娘家人留了情面,林家并没公开说新郎不来。
这来来回回里里外外的真假虚实差点儿又要了父亲的命,好在有五婶儿不停地安慰着父亲。
冷诺本来就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并不在意,久别跟父亲小聚,回到十八岁能做父亲的掌心宝儿,这些日子她只是一心哄着父亲开心。
“大海,吊柜上备的苹果裹上红布拿来,可保诺诺平安。”五婶儿嘴上说些有的没的特意指使着父亲闲不下来,也让他心里能好受些。
毕竟,父亲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合眼,眼泪竟也控制不住了,当着五婶儿的面就落了好几次眼泪。
五婶儿手上也不闲着,一边帮冷诺梳着头发一边招呼左邻右舍进来吃喜糖。
“小兔崽子,刚刚你抓了一块糖了。回来!”五婶儿冲着夺门就跑的半大小子有吼了起来。
“刚刚的是橘子硬糖,我还没拿到喔喔奶糖……诺姐,你真好看。”半大小子一个鬼脸儿,糖的事儿解释了一半,回头冲着冷诺嘻嘻一笑跑掉了。
“五婶儿,没事儿,小孩子喜欢吃糖让他拿去吧。”冷诺按了按肩上五婶的手,对着镜子语气温柔没有半分抱怨。
回头看看父亲出去了,五婶儿这才贴着冷诺的耳边,把声音放低了些:“诺诺一直是个温柔贤惠的孩子。五婶儿找人悄悄打听了,诺诺的新郎,好像并不是个天生的傻子,人人都说他疯了,这几年虽没人看过他。听说以前还是在工地里领着人建大楼呢……”
“嘘!”冷诺对着镜子朝着五婶儿努努嘴,她不想身后的父亲听见这些再为她担心。
五婶儿是个明白人,没继续说下去,拍了拍冷诺的肩膀,眼睛眯了起来,又把嗓门提了起来,“好了。看看这镜子里的小美人儿,绝对是天仙下凡。”
冷诺抿着嘴,对着铜镜前一身的红袄,这张年轻的面孔竟有些陌生。
若说是天仙下凡,倒不如说是绯红妖艳的妲己。
小小的瓜子脸颊上被涂了层浓厚的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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