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杀了宿成玉?
想啊,真的很想。
姜晏出门时,盯着宿成玉挺拔的脊背。
她可以趁他不注意,捅穿后心窝。也可以撒娇弄痴,抱住他的脖子,然后猛地割开侧颈。
只要演得好,心狠,果决,应该是能成事的,对不对?
可她不能就这么杀了他。
宿氏尚未没落的那些年,族中不知出了多少贤良豪杰,文臣将相。宿成玉的祖父,曾与先帝有师徒情谊,叔公则在朝堂风雨飘摇之际,一力匡扶正统,护天子坐稳了白骨浇筑的皇位。新皇登基后,顾念宿氏功勋,封侯拜相,宿成玉的父亲宿永丰便做了右相,满朝臣子谁不称一句宿公?
直至十一年前,阴山郡爆发疫病,难以抑制,郡守宿成德封九城,自殉。
宿成德是宿成玉的大兄。
右相就此一夜白头,无心政事。不久,竟犯了延误军机的大错,致使边关伤亡无数。帝大怒,将宿永丰贬为庶人,宿氏接连遭受打压,再不复昔日荣光。
与此同时,天子开始提拔寒门士子,推新政,修学馆,辟仕途。吴地的闻阙,逐渐显露头角,一步步走上朝堂,成为左相。
右相之位,多年搁置。
宿成玉是宿永丰的幼子。
他参加侯府酒宴,以身挡油救下姜晏的时候,父亲已经逝世一年。
小姜晏被宿成玉抱在怀里时,吓得喊不出声音来,只知道看他的脸。
只有十来岁的少年,有着苍白而俊秀的面容。沉沉的眼眸里,堆积着暗红的光。
姜晏年纪小,不懂事,却被他身上某种坚决的气势所吸引,有事没事往宿宅跑,趴在床边看他背部溃烂的伤口,勾着他的手指喊哥哥。
后来姜晏爹娘和离,生母回了长安外祖母家。失去娘亲的姜晏,自觉与宿成玉境遇相似,更加黏他依赖他。
侯府氛围奇怪,姜晏不喜姨母,经常偷偷离家,吓得仆役满城找人。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秘密场所,城南的荒僻土堡,就是姜晏最喜欢的藏身之地。她在这里捉虫子,寻野葡萄,无聊了便一人分饰两角,扮演阿娘和自己。
将土堡地址分享给宿成玉后,玩耍的方式就更多了。
编花环,斗草蚱蜢。
照着话本子演些不伦不类的才子佳人戏。
姜晏曾经最喜欢的,是让宿成玉扮作成亲的小郎君,而她举着一片纱,模仿青庐帐,要他来娶她。
连成礼的规矩都搞不明白,还煞有其事地给宿成玉下命令。
——不准撒彩果!也不能唱多子多福!
——孩子由怀哥哥来生!我怕痛!
——晚间睡觉,永远不可以和我抢被子……
——早起的杏仁酥酪,也只能是我的。
后来两人真正成亲,宿成玉温情软意,果然处处由着她,纵着她。
每天早晨,也会亲自为她做一碗杏仁酥酪。
姜晏最是怕疼,怀了阿桃之后,却没有喊着打掉。
她真的,真的很喜欢阿桃。
……
思绪回转。
姜晏走在高低不平的草地间,望见前方灰蒙蒙的土堡。
新鲜的野花簇拥周围,蜂飞蝶绕。
她一个不慎,脚下打个趔趄。宿成玉伸手扶住,无奈道:“晏晏还是牵着我的袖子,好不好?”
姜晏站稳,坚决而缓慢地挣脱他的手。
“不要。”
她看着他,眼眸弯如月牙,唇间露出尖尖虎牙。
“我不喜欢你了,也讨厌碰你。”
少女语气轻快,像是在开玩笑。
宿成玉愣了一下,叹气:“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你得说出来,我才知道怎么办啊。”
尚未及冠的他,面容清透俊雅,气质也不若前世沉稳深沉。轻轻蹙着眉的时候,便显出几分教人心动的愁绪来。
只是,这愁绪也是淡淡的,说不出真假。
姜晏推了宿成玉一把,自顾自坐到土堡旁边,粗暴揪扯周围的野花。
新鲜娇艳的花汁,碾碎在葱管般的手指间。
“怀哥哥再过几个月,就要进十叁曹了?”
宿成玉点头,视线落在她不安分的指尖:“等我行了冠礼,便为左相做事。承蒙姜伯父抬爱,把我引荐给闻相。”
姜晏哦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他的仕途。
进十叁曹,供职决曹。明面上拥趸太子,其实为叁皇子做事。
也不知那夜宫变之后,与侯府彻底切断关系的宿成玉,有怎样的前程。许是一步登天,占了闻阙昔时的相位?
潜藏野心,蛰伏多年,或许是为了争夺权势,重振宿氏罢。
顶着这个姓氏,又在洛阳城有极好的声誉。姜晏现在不能杀他,不该杀他,否则她就是被人戳脊梁骨的恶鬼。
她不在乎名声。
但她凭什么让世人惋惜宿成玉?
既然他苦心经营,既然他渴求前程,那么,她就该徐徐图之,撕开他美好的表象,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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