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秋白换了一身干净的青绿缎衫,形相清癯,又成了那个爽朗清举的文人。
云芜绿倦极,忙碌一个白日,靠着门框入睡。
越秋白轻手轻脚地走出来,与她并肩而坐。
若是往常,他定离她远远的。她身上不仅有烟熏火燎的味道,还隐约有牛粪的臭味,他这人爱干净,闻不来这些味道。但他此时,只想陪她待会。
半个时辰后,他喊醒了她。
水烧好了,去洗吧。今晚早些安歇。
云芜绿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走到屏风后,果然浴桶里已经放好了热气腾腾的温水。
那个汗巾并不是新的,我以前用过。越秋白吞吞吐吐地道。
妾身不嫌。
嗯,换洗的衣裳其实也是我以前的。我院里没有女人,自然也无女衫。
他那时的个头还不高,正好与她的个头一致。自从他长高之后,这些衣裳便无用了,他都搬来了此处。
知道了,我不挑。
越秋白松了一口气,瞥到屏风后的身影要宽衣解带,连忙侧过脸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越秋白大步流星地走到厨房,用冷水洗去脸上的汗。
他并不经常来此处,备的粮食也不多。他只找到一颗白菜,两颗鸡蛋,一把宽面,便简单做了两碗鸡蛋面。他的手艺比不上云芜绿,但做的却是吴地口味,他记得云芜绿吃不来辣。
云芜绿洗完,在大堂中找到越秋白。他端坐在条凳子,一副官家姿态。桌上摆着两碗浮绿的鸡蛋汤面,面似乎坨了。
吃吧,吃完便歇着吧。越秋白递上一双筷子。
云芜绿盯着他手中的筷子片刻,笑着道:我给人做了这么多面,倒是第一次有人为我做面。
比不上你的手艺。越秋白夹起一团面,放入口中,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吃下去了。面一入口,就跟粉似得散开,确实不尽人意。
云芜绿吃了一口,呛了一声,这才将面咽下,倒是眼中的笑意未减:还可以。
越秋白嫌弃地吃完自己的面,用绢布擦拭了自己的口,又细细地擦了手,见云芜绿还在慢慢悠悠地吃,一小口接着一小口,就像小猫儿。
若是吃不下,就別勉强了。越秋白劝道。
没有,我只是吃得慢。
越秋白便看着云芜绿将面吃完,连汤都喝去了大半,似乎并不讨厌自己做的面。
谢谢你。他开口道。
云芜绿轻轻摇首:不用谢我,妾身是个生意人,欠我的,都是要还的。
越秋白挑了挑眉:这回你想要什么?
我还没想好,大人先欠着吧。
先欠着的是最贵的。你出个价,不然我也不敢用你。
市面上想请我做事,少说也要千两黄金。
越秋白失笑:我给不起。
大人莫不是忘了,给不起,便拿自己抵。
云芜绿起身,走到他那侧,笑吟吟地坐在他身边。她抬起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在他耳侧吐气如兰。
他握住她的手臂,向外一推,与她隔开几许,面色铁青地道:我不是那些可以同你开玩笑之人。
他先前不过是被气得一时失言,却被她拿此调笑,显得他颇为狼狈。
云芜绿的目光落在他泛白的指骨上,怕是真生气了,所以才会下这么重的手。
他见她在看他的手,连忙松开,这才发觉她手臂上有了一圈红印。
妾身同你说笑的。没想着收公子的钱。
她起身,宽长的袖子掩着手臂。
越秋白一把将她的手腕拽住:你什么意思?
他在同她讨价还价,她却说是玩笑。
你为什么要帮我?是奉你家主人之命,还是他连连问道。
想帮便帮了。她说的倒也未错。她的主人只是说要看住他,却从未说过要护他安危。
为什么?
云芜绿蹙眉,却听又一声为什么?
她感到不解,越秋白到底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公子毕竟也算吴地的主子,妾身帮一把,需要何原因?
越秋白盯着她的眸子,乌黑澄明,只有心性纯净才能长出这样一双眼眸吧。
我想找你的主人谈一谈。
主人想见你时,自然能见。
好。他渐渐松开手。
云芜绿走了几步,听得身后一句抱歉。
云芜绿转首瞥了一眼:公子不用同我道歉,是妾身失礼了。公子是正人君子,妾身乃风尘之人,唐突了公子。
越秋白立刻起身: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不喜欢
既然公子不喜欢妾身,妾身这就走。
不是。
云芜绿听到身后的脚步近了,在离她一步之遥驻足。她俯首,地面上他的影子恰好将她笼住。
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不喜欢被调戏。他说完,便略过她,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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