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扬鞭,马车轱轱辘辘驶向刺史府。
吴三娘没想到吴仁亲自来府外接她。他为她挑帘,她俯身走下马车。
城外布置完了?他问。
嗯。大人喊妾身过来何事?
两人并肩往刺史府内走去。吴三娘记得看门的下人原先是个圆脸,如今一夕之间换成方脸,怕是这刺史府也许易了主。她虽有猜测,但她不能问,以免招来横祸。
有一处地方想带你去。
两人一前一后,吴仁在前带路,吴三娘跟于其后。一路穿花拂柳,走到一处嶙峋假山堆叠出来的高地。两人攀上只容下一人行的石阶,最终立在最高处的朱红六角亭内。此处是刺史府中的最高处,可以俯瞰整个府衙。
水榭亭台,九曲回廊间花木掩映。此时榴花正艳,簇簇挂枝头。
大人莫不是想告诉妾身,此地有匈奴?
此地自然没有匈奴。我只是见花开正好,便想着带你来看看。
吴三娘皱起眉:大人这是何意?匈奴重兵压境,大人还有这闲心赏花?
吴仁摇了摇首,长叹一口气:你为凉州做了如此多,可曾想过退路?
若是事事都想着退路,这世上便就没有路了。大人可是听到什么风声?
如今受形势所迫,崔攀接受了你的提议,但你在他眼皮子底下藏了如此多桐油,战事一旦结束,他便会清算你。
吴仁盯着她,却见她波澜不惊,只是浅浅地抬起眼皮,柔声反问:就这?
他一怔。
就这?
她到底是听懂了,还是装傻充愣呢?
他急切地道:我不是在同你玩笑。匈奴之事虽然重要,但你的性命更重要。我已经给你备好马车,趁着战事还未开,你赶紧走吧。
多谢大人关心。妾身虽一条贱命,但也做不来逃兵。妾身亲自布的局,必须要走到局终。
你是吴地人,为何不能自私一点呢?
吴三娘轻笑:大人也姓吴,吴地的吴,为何也不能自私点?
吴仁的眸子一凛,低声道:你说什么?
不是大人说跟妾身是半个同乡么?
吴仁将质问之语又咽了回去,张了张嘴,终归是哑口无言。这个女子连死都不怕,哪能用三言两语劝服她?
先前两人说话间,府内涌入不少士兵,以草木作掩,藏在府中各处。
吴三娘看着这些忙碌的士兵,喃喃道:用不着这么多人。
什么?
今夜刺史大人明面上宴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实则布下天罗地网,计策虽好,但难免伤亡过多。
你有何办法?吴仁百感交集。她才得知崔攀要清算她之事,现在又不计前嫌地帮城中之人。
大人参加过科举,定然看过那些考生是如何入进考场的。
她点到为止,吴仁顿时了然。
这般聪慧的女子,绝不能被崔攀暗算了去。他是文官,权势虽小,但拼尽全力也要护住她。
今夜过后,战事应有一个结果。明日,你必须走。
妾身若是得到答案,自然会走。
明日,我接你。
吴三娘默然,没有应,也没有否。他便当她应了。
我去忙筵席的事了。你先回家,把东西都收拾了。
吴三娘欠身行礼,算是告别。
他匆匆离去,穿过一片竹林,这才转回首。隔着重重叠叠的枝桠竹叶,他只能在间隙中看到一角石榴红的色泽。他长叹一口气,心底不由得空落。
吴仁走到府中大堂,原本该横金拖玉的高噙如狗般被压在地面。冠帽掀翻在地,披头散发,神色萎靡。一旁矗立着披坚执锐的崔攀,眸子中满是不屑之色。
看到走来的吴仁,高噙黯淡的眸子亮起一簇光,高声喊:吴仁,救我!
崔攀甩下一个巴掌,讥嘲道:救你?我看谁敢来救你!
吴仁远远地看着,拱手道:崔大人,匈奴之事,迫在眉睫,切勿因小失大。他先前教唆过崔攀诛杀高噙,只是没想到崔攀沉不住气,在这种紧要关头动了杀心。
对,匈奴来犯,若是城中军民发现他们的大人被杀了,定会动摇人心啊!高噙连忙搭腔。
崔攀讥嘲道:你这鱼肉百姓的狗官,还真当自己是百姓的主心骨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么?高噙低三下气地乞求。
吴大人说得对。崔攀顿了顿,高噙略微忪了一口气。
哪知崔攀继续道:既然匈奴之事更为重要,那就现在了结吧。
高噙眸子一瞪,大喊:你要干嘛?
崔攀拽住他的发,逼着高噙抬起首看向他。他在凉州做官快二十年了,这回是第一次俯视高噙。这么看过去,高噙就像一个瘦小的野猴。
他抬起剑,挥手割了高噙的脖子。
恭喜崔大人,执掌凉州大权。吴仁从容不迫地道。高噙到底还是死了,本以为这种渣滓还能多活几日呢。
崔攀的身上溅满了鲜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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