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敢情是在乔青霓面前装善良呢,左右他总是擅长伪装。
似乎有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她跟前号起了脉,随后乔绾感觉到自己的唇齿被人掰开,喂入了一枚丸药。
丸药极苦,若是她清醒着,定然会呕吐不止,可眼下她什么都做不到,逐渐再次沉浸在一片虚无与死寂之中。
恍惚中,乔绾好像再次做了一个梦。
熟悉的地牢。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地牢更为漆黑。
没有那位说话的老者,牢顶的天窗也被封死,牢门被一根极粗的锁链锁着。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漆黑。
乔绾努力地睁大眼,却莫名看见了安静蜷缩在一片漆黑中的少年。
她知道,这是慕迟。
十余岁左右的模样,乌长的墨发凌乱,肌肤欺霜赛雪的苍白,两颊却瘦骨嶙峋,像是久未用水用食,此刻正因为冰冷而难以克制地颤抖着。
那样消瘦的脸上,双眸显得格外的大,眸光比周围的漆黑还要暗沉,如秋潭古井,长睫浓密如蒲扇,眼尾间已经显出风华昳丽。
慕迟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待着,不知道待了多久,不知道何时能出去。
乔绾却难以忍受这样死一般的寂寞,她拼命地挣扎,寻找出口,可一日,两日……
始终挣脱不开。
最终她筋疲力尽,蹲在角落看着还是小小畜生的慕迟。
她仿佛看见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失,直到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死气沉沉,他动了动,将血肉模糊的小臂凑到唇边,舔舐着自己的血,大口吞咽着。
干涸苍白的唇染了诡异的血迹,他却仿佛无一丝知觉。
乔绾想,是她太蠢了,早该第一次做这个梦时,她就该意识到,这个生活在黑暗里的慕迟,不可能成长为那样温柔良善的男子。
不知多久,牢门处锁链碰撞声响起,一人谄媚地笑:“殿下,没想到关了七天,灌了毒药,这小怪物还活着,”他说着,命人将几粒解药塞到慕迟的口中,用力踢了下牢门,“记住了,以后见到殿下,别板着那张死人脸。”
乔绾看向牢门处,却只见一名穿着玄色绸缎袍服的少年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盏宫灯,走到慕迟跟前,俯视着他笑道:“感觉如何,皇弟?”
乔绾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人终于从梦中挣脱,醒了过来。
梦中,那个俯身看着慕迟的少年,长着一张和慕迟极为相似的脸。
只是那少年更为硬朗且满身戾气,不若慕迟一般精致。
乔绾陡然想起倚翠曾说过的传言——
大齐皇后临盆时,天象异常,天府星和紫微星双星同现,这是诞下双子的征兆。
可在皇室诞下双子乃是大凶之兆,幸而最后只生下一子,取名李慕玄。
李慕玄,慕迟。
慕迟是李慕玄的胞弟?
“公主,您终于醒了。”沙哑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带着丝丝哽咽。
乔绾转了转眸子,此刻看清头顶熟悉的帷幔才发觉,自己竟身处公主府中,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的熟悉,便是香炉中的檀香,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倚翠红着眼圈走到她跟前,手中还端着膳盘,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黎色汤药,一碗澄清的蜜浆。
倚翠哽道:“公主,您昏睡了五天。”
五天。
乔绾勉强抬了抬手,难怪她感觉自己全身无力。
“您不用乱动,”倚翠忙坐在榻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又拉过软枕靠在她身后,一勺一勺地喂给她汤药。
汤药满是苦涩,还夹杂着些许血腥味。
乔绾嫌弃地拧了拧眉,虚弱道:“太难喝了。”
“太医开的方子,说这样公主才能好得快。”倚翠说着,舀了一勺蜜浆喂到乔绾口中,“这蜜浆是……那些人给的。”
“那些人?”乔绾不解。
“在外面监视着的那些人,”倚翠惊惧得睫毛轻颤了下,“那个叫司礼的护卫给的。”
慕迟的人监视着公主府……
乔绾眉头紧皱:“他们可曾为难你?”
倚翠摇摇头:“他们将我带回公主府的,”说着,倚翠的泪蓦地落了下来,“往后公主再不要那样护着奴婢了,奴婢……奴婢……”
“好了,”乔绾无奈地笑,“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她说着转移了话头:“现在宫里怎样了?”
倚翠蹭了蹭眼泪,将喂完的药碗放到一旁,继续一勺一勺地喂着蜜浆:“宫里头都变了天了,皇上立七皇子为太子,赐东宫,只是……谁都知道只是个摆设,真正执掌大权的人是……是……”
“慕迟。”乔绾替她说了出来。
倚翠点点头。
乔绾却不觉蹙眉:“你是说,皇上……还活着?”
“嗯,”倚翠轻轻颔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下人都在传,说,说那个慕迟是因为怕和昭阳公主之间生嫌隙,才没有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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