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第一大弟子的不悦,可不是一般凡人受得住的,更何况是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妇人,在这强劲凝固的气场中,对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百川低头,放缓了声音问兰珊。
兰珊把头埋在他怀中,连抬头都不肯,只指着一处方向颤声道:有、有狗。
百川闻言顺着她抖个不停的手指瞧过去,见到一只趴在地上毛都炸开竖起的小白狗,顿时哭笑不得。
她被这小狗吓着了?
她可把小狗吓得不轻。
他收了一身气势,还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模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只是一只小狗。
它会咬人。兰珊固执地躲在他怀中,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抬头。
百川的视线不经意落在她从衣领露出的那一截纤细脖颈上,白色的肌肤有着点点红痕。他记起自己之前在满月池救起她那次,她的脖子上也有淡淡的痕迹,只是比这回见着的要浅一些。
又不像是疹子,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他的心里闪过疑惑,口中依旧耐心地安抚她:它不咬人的。
对对对,我们家雪球儿温驯得很,从来没有咬过人,小姐莫怕。闻讯赶来的老板娘人未出场语先夺人,心疼地瞧了一眼地上的爱宠,到底知道轻重缓急,眼前可是无垢城来的贵人,不光他们布庄得罪不起,整个李家镇都得罪不起。她一来立刻就先赔起了不是,怪我今儿取了它的项圈,冲撞了贵客。
无碍。百川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
布庄老板娘见他好说话,心中也松了口气。
小姐是不是见过狗咬人的场景,所以才见着狗便这般害怕。不过那都是恶犬,雪球儿肯定不会的,您放心。好半天才爬起来的店小二,赶紧也说了几句好话。
兰珊自然没有看到过什么狗咬人的情形,不过她现下正是失忆的情况,听着这话也就顺理成章地露出从茫然变得若有所思的表情。
老板娘使了个眼色,那妇人颤巍巍站起来,抱住呜呜低鸣的雪球儿告退。
毕竟只是受了点惊吓,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店家的道歉十分诚恳,还主动提出优惠一些权作赔礼。兰珊稍事休息后,选了些制衣的面料,留下客栈的地址,百川付好定金,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百川大师兄,说不定我之前真的见过狗咬人,否则我怎么见着狗会这么害怕。走在街上,兰珊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引。
百川一笑,见她被刚才的事情打了岔,反倒不像才出客栈那会儿那般神态恹恹,也放了心。说不定,你不是见过,是被咬过。
兰珊皱起眉,似乎回忆着什么,半天才扣指敲额头,一脸沮丧:还是想不起来,不过我身上又没有什么疤痕,应该没有被咬过。
百川捉住她的手放下:别敲了,不疼么?
他递给她一串冰糖葫芦,她在一家卖小玩意的摊子前驻足时,他随手买的:这是下山的最后一串,吃多了对胃不好。等回无垢城,含元殿的后山也有不少山楂树,到时我给你做。
兰珊眼前一亮,开心接过:谢谢百川大师兄!
百川莞尔,也不知道妹妹现在身处何方,可有人也愿意为她买一串她爱吃的冰糖葫芦。
说起来,我妹妹曾经被狗咬过,所以也怕狗得很。他叹了口气,那时她还小,也就三四岁,被狗咬了之后整夜做噩梦,总是哭着惊醒,还在小腿上留了道疤,我娘想了好些法子都没能把疤痕褪掉,提起来总叹气。他说起过去的事情,语气总带着平淡的幸福与眷恋,最终又带着丝丝遗憾。
兰珊咬着糖葫芦外的红糖壳子的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果子:这么说来,其实这个疤也是你妹妹身上的一个标识,这样找人也方便些啊。
百川无奈地一笑:并非如你所说这样容易。
兰珊不明所以地侧头看过来,樱唇间还抿着半颗红艳的山楂果,沾了糖液的唇尖儿闪着润泽的光。接着她露出恍然的神情:是啊,有些难。女子的小腿以及其上的特征都是女儿家的私密,问一句都是冒犯,虽然是条线索,却其实无大用处。
真可惜。她有点遗憾地说。
没什么。世事皆有机缘,不急于一时。百川展颜一笑,反倒开解她道,你也一样,女娲族既已帮忙,你且放宽心。
兰珊默默地啃着糖葫芦,百川只当她听不进劝。
而事实上,兰珊只是在想,白蛇在东郊摆了个周旋阵,不知绊住了凌若谷他们没有。
等到他们到了地儿,见不到人影,就连昨日还猖獗的行尸也一具不见时,百川的面色不由变了变,将兰珊护在身后,警戒地观察四周的环境。
兰珊松了口气,暂时不会有旁人来妨碍自己的计划了。
她柔若无骨地身子贴紧百川的后背,温暖宽厚的肩背隔着道袍传来令人心安的体温。
百川大师兄,他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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