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乐眸色清澈,脚步轻快的去找台次位置。“别跑啊,心虚什么。”程绪快步追上,眼中嘲讽意味更浓。“我已经分析过你,你先是赢个小女孩,又赢了收破烂和一业余的,要说你运气真不错,遇到春晓道场的职业初段,竟然能小目数赢下。之后好不容易,遇到真正有实力的池眠眠三段,她又偏偏迟到,还身体不舒服,让你小子捡了漏,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结果昨天遇到老阿姨,原形毕露!”程绪越说越是兴奋,“你之前把我的兄弟下哭,今天你落到我手里,就要有好好哭一嗓子的觉悟。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职业棋手,让你以后摸起棋罐就想起今天这一局,想到我程绪!”年乐坐上位置,平和看向对面。“我告诉你,当时在宾馆,不是我下不过那老不死,只是我懒得浪费时间。虽然我在冕海道场,但我早早就拜了师父,你有没有听过北林南金,两位棋界泰斗,其中一位的亲传弟子,就曾指点过我……”程绪滔滔不绝,年乐看了眼时间,反思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么早。看着对面明显神游天外的情态,程绪轻蔑一笑。“算了,我忘了你只是个业余的,说这些你也不懂,还浪费我精力。今天这盘棋,注定了我要成为你的噩梦,如果你有点血性,最好不要下一半,就哭哭啼啼的投子认输!”年乐检查棋钟,语气清淡。“一口一个业余,你定段成功了?”程绪一噎,想起差一名就定段的失败经历,咬了咬牙。“你懂什么?围棋职业定段比高考更难!我就差一位,输的不是实力,是运气!”“是吗?”年乐注视面前的男生,“不是因为你聒噪?”“定段跟我聒噪有什么关系,我……”程绪一愣,意识到言语中的问题,瞬间满眼怒气。他竟然说我聒噪?!程绪拍案而起,下一刻总裁判看准时间,宣布比赛开始,巡逻裁判注意到突然起身的棋手,正要过来,程绪快速坐下,胸口的愤怒憋到脸色扭曲。年乐目色如常,按下棋钟,程绪咬紧牙关,拿起一枚黑棋,“啪”的一声下在棋盘正中心天元位置。年乐抬眼看向程绪,看到他脸上的狷狂。金角银边草肚皮,围棋第一手通常都会下在右上角,这是黑棋伸手最易落子的位置,同时也会把白子最易落点的位置留给对手,这是下围棋最基本的礼仪,代表谦让与友谊。当然也有第一子落在天元的下法,虽说不上是恶手,但也非常难把控。
程绪如今这一子,明显不是布局,只是为了简单的冒犯羞辱对手。年乐安静夹一枚白子,落在右上星位,稳稳一按棋钟,程绪冷哼一声,看着对方好像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模样,一边落子,一边低声开口。“菜x。”捻一枚白子继续占角,年乐眸色沉稳,节奏没有被乱分毫。一手天元,将黑方先手的优势压缩再压缩,偏偏之后也没有连续的后手,越发显得白方棋形优美,攻势潇洒,黑子应对的勉强,棋势更是称得上一句七零八落。半个小时行至中盘,在其他人中盘与对手极力扭杀时,年乐这边白棋已然剑起剑落,斩落黑方一条大龙,占据大片区域,局势鲜明无比。一般人到这种时候,已经投子认输。程绪捏紧黑棋,死死盯着面前的棋盘,额头有汗滴滑落,却丝毫没有知觉。怎么可能?明明才过了半个小时!太快了!好几处程绪已经发挥出自己的水平,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对方轻松破解,他好像未卜先知一般,时刻拿捏着主动权,自己宛如一个刚学下棋不久的孩子一般,被对方欺压的毫无还手之力。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小时候在跆拳道馆里,对上一个年轻黑带老师,看他年轻好欺负,程绪故意在课上捣乱挑衅,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在课下,找到了程绪。那一顿打程绪已经记不清过程,只记得最后在垃圾箱旁边醒来,一路哭着回家,又被父亲不由分说的揍了一顿。程绪在家躺了很久,再也没有接触过跆拳道,转而去学了围棋。直到今天。程绪额头上豆大的汗水落下,目光移向天元位置的黑子,隐隐感觉到对手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沉甸甸带着反问,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有本事下天元,怎么没本事赢?你可真是——失败者中的失败者。用力咽了口唾沫,程绪开始后悔第一手走了天元,如果重来,在右上占角,也许就不会输成这样。作为冕海道场里小有名气的棋手,程绪已经很久没在下棋中情绪失控,但现在鼻子却忍不住的发酸。他发觉,哪怕是在潜意识里重来,自己竟然想的只是怎么少输,却没有分毫赢的信念。即便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自己赢不了,再怎么也赢不了。之前说的狠话现在都成了天大的玩笑,想要投子认输都成了奢侈,但继续落子,程绪已经没了搏斗的勇气。按着肌肉记忆落下手中的棋子,程绪按下棋钟,抹了把脸上的汗,不敢抬头看一眼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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