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昆廷迎着她的目光,过很久,艰难又干涩地挤出一句:“对不起……”文禾笑了下,发现这三个字确实刺耳。她看着这位外科医生,他有体面的职业,良好的修养,她比她前面那个男朋友好一百倍,看起来也比他靠谱一百倍。她被人跟踪差点出事,他把他痛风的大伯从床上拉起来去村委骂人和催修路灯,又忙着去把楼下的坏灯换掉,还说以后下班晚给他打电话去接她,到她去北京出差,他打电话都要追着她确认关系。她想起他修路灯时的认真身影,说要听她讲流水帐的温柔语气,还有带她大街小巷穿行,教她讲粤语又故意笑她的促狭模样。她以前觉得自己傻,被一丁点的暖意端住就迷了魂,就轻易跟了一个花言巧语的败类,所以对他的追求格外谨慎。他们从认识到确定关系花了一年,她觉得时间确实不算短,起码比她那时候跟杨宇要长得多。而他足够执着也足够好,她对于他的犹豫,不管身份上的还是时间上的都可以抛掉,所以她决定再勇敢一回,投入一段新的感情。可是现在,他敢做不敢当,在关系里犹豫甚至欺骗的面孔格外可憎。来的路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跟前女友睡过还能在她面前当没事一样,到了这会终于想清楚,果然男人都能演,也都道德低下,不管是轻易得到还是再怎么绞尽脑汁得到,都不会珍惜。文禾认真看着梁昆廷:“你真的挺差劲的,你知道吧?”但也是她蠢,心里一盘账算来算去都是乐观,以为自己有成长了,结果还是那样,还是踩了同一个坑。梁昆廷陷入巨大的愧疚。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她坦白,只是觉得自己自私透顶,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却想祈求她的原谅,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却在想怎么才能够挽回。有些事本身就是错,一拖,更是错上加错。见他不吭声,文禾问:“你凭什么欺负我?凭什么觉得你都跟前女友睡过了,我还会和你继续谈恋爱?”梁昆廷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头,预感到文禾要走,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你先听我解释……”“你都跟她睡了,还要跟我解释什么?解释你是一时冲动不会有下次,还是错全在她,她不该去找你,更不该去找我,她应该配合你继续瞒着我,继续跟你偷情跟你上床,然后你再继续跟我交往,玩这种恶心又刺激的三人游戏?”文禾一句句往外扔着话,犀利,也流畅得令她自己都陌生。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这种天分,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或许,这个世界上最不难学的就是刺人。果然梁昆廷被她的话截住,他死死握住她的手。文禾说:“放开。”梁昆廷不想放也不肯放,他知道放了是什么结果。文禾的手已经被他捏痛,细细地盯了他一会,脸上忽然浮起一点诡异的笑:“你有时间堵着我,怎么不去问问丁彩?”梁昆廷被这个名字刺激到,目光闪了一下。文禾有点好奇:“你觉得丁彩是爱你,还是恨你?”她半垂着眼,再次出现那种做题一样的认真:“丁彩说她不想让我蒙在鼓里,所以主动找我坦白……但她一找我,就坐实了你敢做不敢当,坐实了你人品有多差,坐实了你一直在骗我,你说好不好笑?”梁昆廷顿在那里。“别跟着我,不然我打给丁彩。”文禾用力掰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绕过他,离开这里。梁昆廷看着她走远,脚底似有千金重。他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医院打来电话让他早点去上班,说肾内那边有个会诊。梁昆廷定了定,勉强从这场意外中抽出心神,看眼时间,决定现在过去。这里离医院要远一些,梁昆廷开出小区没多久就开始堵,一路堵过去,天开始有点阴。他今天开的是他爸的雷克萨斯,跟他大伯同款,天上其实还有一点太阳,只是这辆车可能太久没洗,c柱那边的余光都是阴阴的。开车时梁昆廷控制不住地想到文禾,她说得没错,他确实很差劲。他知道他们完了,但他脑子里纷纷乱乱,到离医院只有五公里时还在想要不要调头去找她,可又生怕自己吐出一些越描越黑的话,怕一开口会讲他当时的困扰与挣扎,或是过后的悔与不安。又想起她说的那句,丁彩到底爱他,还是恨他。他忽然想起来,他大伯讽刺她身高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场跟他大伯翻脸。或许她一直记着那一幕。又记起那天在雨里,丁彩抱他的力度很紧,紧得他一度要喘不过气。梁昆廷用力握了下方向盘。接近医院的时候他打下车窗想擦一擦右边的车耳朵,却从镜子里看到一辆眼熟的宝马x7,停在他们医院外面,开着双闪不知道在这停了多久,等他开进医院,那辆x7也跟了进来。因为车牌没录系统开不到职工区,梁昆廷只能往地库那边开,他们医院地库的吊顶八百年没换,指示牌也乱七八糟,没来几次的都找不到怎么拐。因为在负一没找到车位,梁昆廷正想去负二,忽然那辆x7从左边蹿出来往他前面一横,从主驾下来个周鸣初。梁昆廷当然认识他,也皱着眉头打开了门,迎面却挨了一拳,拳锋正中他鼻子和脑门。梁昆廷往旁边躲,也下意识回击,两人缠斗到一起。都是平时有运动的人,在两辆车之间推击较力,前后堵了的车都下来看戏。议论纷纷里,周鸣初前手压住梁昆廷脖子,后手一记重拳把他打得仰到地上,再一把揪住他衣领:“我以为你起码算个人,原来你也是个垃圾。”梁昆廷喘着粗气,卡他脖子的手臂忽然松了劲。但这里毕竟是他地盘,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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