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倪霁身上一模一样地发生了。
那个哨兵企图用疯狂给自己注射向导素抑製从身体内部燃烧起来某种不可控的状态。
如果不是自己找到了他,他大概率会死于向导素的滥用。
更可怕的是以这种状态被找到,拖出这里被带去塔顶的大殿之上。
触手们的反应比林苑还要快,几乎在察觉到倪霁释放出那种气味的同时,铺天盖地的触手们以前所未有的强大姿势笼住了两人四周的空间。
以林苑为中心,触手们张开围绕,把两个人严丝合缝地笼在了一个由触手们相互扭结成的狭窄空间内中。
它们以自身为盾,守住了开始情绪外泄的哨兵,牢牢地屏蔽掉了一切窥视向这个角落的意志。
女王冰冷的视线还在一遍遍从上方扫过,
但在她的精神力扫描中,这个狭窄的杂物间,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精神力波动的死寂空间,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没事,别乱注射这个了。”林苑有一点结巴地对倪霁说,“我守着你,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守住倪霁。
不论他倾泻出怎么样的情绪,她相信自己都能不让塔顶那位拥有强大精神感知能力的存在发现,并找到这里。
只是林苑不由自主地想到纪宣。
纪宣同样是一位坚强冷静,自製力强大的哨兵,但他陷入结合热的时候,理智和尊严顷刻就被最原始的东西彻底淹没。
当着外人的面。
这对一个自尊心强大的人来说,是最屈辱的酷刑。
“倪霁……”林苑看着努力缩在角落,蜷成一团的哨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她的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愤怒。
从前她厌恶白塔,讨厌帝国扭曲的制度,将那位表面温柔实际古怪的女王陛下视为自己的敌人。
但那种情绪深深沉积在内心,平和稳定,让她可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一步步退进自己探查真相的计划。哪怕和女王相互试探,也可以稳定从容。
但这一刻心底有熔岩火焰般的热流顶开封闭的石块,喷然爆发。让她人生第一次尝到了怒火中烧的滋味。
她凭什么这样对待我的哨兵。让他陷入这样委屈痛苦的境地。
没人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单纯又可爱的家伙。他就是一块巨大的宝石,一片冰川雪峰下最纯净的大海。
他拥有最迷人的花园和神秘的宫殿,不论陷入什么样的绝境,都守着自己那根铮铮傲骨,从不曾染黑,不曾弯曲,自尊又自傲,克己又温柔。
是珍宝一般的存在,是自己所有认识的人中最美好的一个。
那些家伙竟然想将他生吞活剥,用那种扭曲的方式胁迫他出现,将他捉进牢笼里欺辱折磨。
仅仅是想到那种事差一点就发生了,林苑心底的愤怒就不可抑製地焚烧起来。那火焰愈演愈烈,无从熄灭,让她隻觉忍无可忍,必有一日终将烧毁那罪恶的源头才能得以平息。
污浊的塔,溃烂的王朝,污黑的帝王。
这些表面洁白,内里腐朽到溃烂的东西,终有被她和无数人的怒火烧毁的一日。
倪霁在黑暗中把自己转过身去。
在林苑说出交给她,会守着自己的那句话之后,一直苦苦咬着的防线几乎在瞬间就溃散了。
他觉得有一种原始的火焰从海底最深处燃起,很热,幽深的大海都无法将其熄灭。
幽蓝的海底冒起细密的气泡,海水在被加热,被过载,染成绯红,改变了颜色。
整个人在下坠,无数自己坚守的东西被一路剥落,溃散。
藏在最深处的伤和痛,柔软和脆弱,狼狈和不堪,还有一些无法启齿的丑陋都在上浮。
浮上水面,端给到那个他最不愿被看见的人面前,毫无遮挡地摆在她的目光下。
触手们蠕动着,给他们空出了隻容两个人的小小私密空间。
倪霁闭上眼睛背过身去,拟态剂和汗水浸湿了他贴身的紧身衣,湿透的黑色布料贴着肌肤,勾勒出绷紧的脊背线条。
这是一个千锤百炼的哨兵,宽阔的肩膀,紧窄的悍腰,非常有力的双腿。
下过千百次污染区,承担过无数痛苦的折磨,能孤身一人杀入敌阵,取人性命时眼都不眨。
但这一刻,他蜷在阴暗的角落里,连给自己打一针的力气都失去了。
身体被汗水湿透,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发出某一种细密的气息。
像是搁浅了的海鱼,在礁岩上无助着甩动尾巴。秋树上红了的果实,柔顺地垂下枝头。
像春季湿润的青草地里,有蜗牛在缓缓爬行。像那夜晚蔷薇花的阴影中,黏腻在一起的蝴蝶。
林苑喉头动了动,觉得自己在愤怒之外升起了一种很不应该的情绪。
她飞快地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确定的精神世界并没有被女王入侵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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