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曾经渴望活着,努力想让小熏活下去。你曾经相信这世界还有光,至今还坚信着,你不记得了吗?”
面目阴森的温莎愣住了,她盯着林苑,盘布在瞳孔中金色丝线开始混乱,挣扎。
林苑看着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触手们涌出地面,一层一层涌上来,断绝了外界的一切,将两个女孩护在层层迭迭的中心。
最终,温莎眼底深处,那些顽固的金色丝线,极其不甘地像潮水一般地退去。
“苑苑小姐?”温莎仿佛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轻声呢喃了一句。
那声音很温柔,和林苑从前听过的一样。
温莎手中那把带血的刀不见了。她伸出双手轻轻握住了林苑的手。
就像是当初,两个女孩在小小的的屋子里,握住彼此的双手,一瞬间就理解了对方的想法和想要做的事。
温莎拉着林苑的手往外跑,她知道林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
“苑苑,我很高兴你回来救我们。”
她的手冷得像一块冰,没有一丝体温。她跑得非常快,像是认识这里所有的路,带着林苑一路飞奔。
四周的画面光怪陆离,道路时而扭曲,时而昏暗,有时像浮在水面的薄冰,有时像无处可走的荆棘森林。
但温莎拉住她的手,领着她的路,林苑的脚每一下都踩到了实地。
“苑苑,你能不能帮帮小熏?”温莎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点点悲伤,向着身边的朋友恳求,“带他离开,或是帮他解脱。他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林苑看着身边奔跑的女孩,女孩的身体在奔跑中溃败,那具历尽了漫长岁月的尸体,随着奔跑一路掉落消散。
但她的脸上带着笑。不像是一个死去的人,像是一个在月光中奔跑着的少女。
林苑就说,“好。”
温莎露出了灿烂的笑,她一路笑着飞奔,双腿不见了,身躯不见了,最后她把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那条石头项链摘了下来,戴在了林苑的脖子上。
“我先走了,苑苑。”她的双手绕着林苑的肩头,仅余的身躯飞了起来,像是燃烧殆尽的薪火中飘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灰烬。
最后,她用额头贴了贴林苑的脸,“不用为我难过,希望你们过得幸福,活在光明里。”
温莎不见了,黑暗的世界里响着她的歌声。
那首林苑听过的,属于老鼠的欢快歌谣。
林苑在歌声里飞奔,胸前的吊坠飞扬起来,指路似地引导着她的方向。
于是她看见了深渊,看见了深渊中那棵金色大树。
那里几乎像是一个巢穴,像是什么东西的卵。暗红色的血管交织盘布,伴随着巨大的心跳声一下下搏动。
一棵金黄色的大树生长在那里,和那些暗红的血脉交错融合,几乎生长到了一起。
金色的树根向四面八方延展,树瘤搏动着,不知延展到何处。
躯干上熏华的双臂张开,吊在树梢。他一动不动,眉目四肢融为金色,隻余下半张苍白的面孔,还维持着人类的模样。
“她来了。”
“嘻嘻,她来了。”
“是向导,新的向导。”
无数的声音从四周响起。林苑听到她们的欢愉,听到她们那种强烈的渴望。
“是向导。”
“一个新的向导。”
“多少年了, 终于来了一个向导”
猩红的巢穴内部,无数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那些红色的血管蠕动着,带着深不可测的欲念。
这里是一个很深的洞穴, 从高处看下去, 才发觉洞穴的底部静静躺着一枚巨大的卵。
那卵的表面交错覆盖着无数猩红的血管,血管一下下搏动, 发出心臟跳动一般沉闷的声响。
像是一隻巨大而神秘的生物, 沉睡在其中,还不曾孵化。
一株色泽明亮的黄金树, 在那些蠕动血管中静静驻立。
金色的树根和污红的血管相互融合, 彼此侵蚀。血管搏动着,绯红的血液不断反覆污染, 侵刷着金色的树身。
金色的树根生长攀爬遍地, 蔓延向外界, 树瘤吮动间,那些林苑见到过的, 无数痛苦,悲伤,疯狂的情绪, 具象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被光泽金黄的树根带回来。
养分似地源源不断提供给那枚猩红之卵。
这里就是77号污染区的根源。这个被封闭了时光的小世界里, 一切苦难的源头。
林苑站在洞穴的顶部,向前迈出一步。
“别过来。”一个声音响起。
那声音冷冰冰的,带着的却是好意。这声音林苑听过, 是熏华的声音。
地底洞穴,黄金树上的熏华, 张开双臂,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大半身躯融入金色的树干中,像是陷入彻底地沉睡中。
但林苑的耳边清晰地听见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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