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霁红着眼睛,颤抖着虚软的手指往嗜血的刀刃上握去。
他在这个时候,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探进海底的月光,是他时时悄悄想念,却从不敢轻易触碰的人。
一定是幻觉,他这样想。
这些药,让他已经疯了。
四周的一切都是扭曲混乱的。唯有那人突然出现在远处的脸,异常清晰。
恍恍惚惚中看见那张面孔向这边看来,心底的那最后一丝狠劲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是那个人。
她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让倪霁放心交托一切,那么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一个向导。
强大到让人安心的向导。
倪霁看着分开人群朝自己走近的向导,隻觉心头骤然一松。
心底那汹涌澎湃的愤怒消散,涌起一阵他绝不愿意承认的,满腹委屈。
咬牙绷紧的身体彻底松懈,冷汗淋淋的后背就贴着墙往下滑。
有一隻手臂伸过来,及时支撑住了他的身体,没让他不堪地倒下。
“都走开,这是我的人。”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苑发现自己变得很不耐烦应付这些酒宴。虽然从前也参加过很多。
不耐烦——又一种新的情绪。
很好, 至少最近体会到的情绪是越来越多了。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变得更正常了还是变得更不正常。
这些事是向导的义务,大家都这样说。
每周完成一两次分配下来的疏导任务,出席帝国的各种庆典和活动, 参加各种高端的酒宴和聚会。这是每一个正常向导该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从小到大, 身边的人都这样认为,因此林苑也一直觉得这是自己该做的事。
向导是属于国家的士兵。从小起就被养在白塔中, 享受着帝国给予的丰厚资源长大, 当然也就必然有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不过溜出去了个把月, 再回来, 从前习以为常的事情,如今再做起来, 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各种不耐烦。
“你这是出去野了一趟, 就收不回心了。”身边的曹芸芸对林苑说。
岂止是收不回心,简直就不想回来。
林苑站在庭院的石桥上, 百无聊赖地看从水渠里游过去的一群鱼。
军务大臣的晚宴上,有最多的美食,最好的酒, 往来不是权贵就是年轻的新秀。是很多人削尖脑袋都想来的场合。
但林苑觉得很腻歪,触手们呸呸呸地抱怨了好久, 到处都是令人恶心,碰都不想碰的灰暗情绪。
如果不是收到了不能推却的邀请函,她绝不会来这里。
等下次再出去,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能不回来就不回来。
林苑心里埋怨起那些繁琐的程序, 想要尽快领到下一份工作。
“这么说,这一次是江阳朔借着江家的名义给你发的邀请函?”曹芸芸问她。
林苑的前未婚夫江阳朔,他的姑姑江忆梅是这次晚宴的主人,帝国的军务大臣。
江家是老牌贵族世家,多年来在帝国的权力中心屹立不倒,江忆梅是江家这一代中,份量最高的人物。
“他还找你干什么?还嫌事情不够难堪吗?你们明明已经解除婚约了。”
“我刚刚已经见过他了。”林苑说,“他想让我以后继续给他做精神疏导。”
曹芸芸被气得个倒昂。
“他怎么敢?”她努力压低声音,控制自己外泄的情绪,“他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厚颜的话来?”
在外遇和不忠之后,在给前未婚妻带来那么多非议和麻烦之后,那个江家的哨兵居然好意思再来找林苑说这种话。
“他还好意思找你?”曹芸芸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要做精神疏导,他怎么不找他那位新向导?”
“他说那位姑娘的疏导太温和了,不能完全清除超感带来的负担。”林苑摊摊手,
她也搞不懂江阳朔的想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嫌自己的精神疏导过于粗暴强势。偷偷摸摸换了一位新人,又来说人家过于温柔不够给力。
这该用什么词?用“犯贱”这个词语形容好像挺贴切。
林苑其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出去溜达了一圈之后,顿时觉得天空很高,世界很大。
她已经快忘了曾经那一点纠纠缠缠的小事了。
刚刚遇到前未婚夫,看到他一脸阴沉抑郁,活得好像还没自己滋润。
“他和我说向导和哨兵,其实就是像医生和患者,虽然我们解除了婚约。但我也还是可以帮忙疏导。”林苑摸摸下巴,“其实我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曹芸芸气死了,“你不会答应他了吧?”
“当然没有。”林苑说,“管他有道理没道理。但我又不需要讲道理,看到他就很不爽,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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