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外婆就把她男人嫌得体无完肤——从头脑不灵光、到钱赚得太少、车子太旧、怎么还没买房,无所不嫌。就算周少伦拼命拉着她手,暗示她别回嘴,她还是忍不住爆气顶了几句。
「翎,拜託你答应我,今年不管阿婆怎么说我,你都不要替我回话。」今早在高铁站等父母来接他们一起回外婆家时,周少伦语重心长地拜託她。「就像你想跟蕉美村的乡亲们打好关係,我也希望阿婆有一天能接受我娶走她最看重的孙女。」
「可是我……」听不下去有人那样骂她男人啊。
「我们一年就回外婆家这么一次,这次搞砸,又要再等一年了……」他幽幽叹气。
唉,他说得对。「好啦……我尽量。」
自己也结婚后,孙羽翎才稍微理解了母亲的心情——每年都要被徐范银妹女士嫌弃一遍自己选择另一半的眼光,那感觉真的很讨厌。
她以前只觉得母亲跟外婆一样,用社会上的功利眼光来评判人的优劣——会念书的就是好学生、钱赚得多、社会地位又高的「师」字辈就是成功人士——亲身站上火线面对外婆一年一度的严格检视,她才发现,连她都会忍不住在心里盘算,有哪些可以先避开的爆点,她要尽力避开。
虽然这不代表母亲可以因此嫌弃或试图改变子女的人生选择,但这种几近歇斯底里地在意外界评价的行为,并不是母亲原创,而是上一代传下来的深沉恐惧。
十五岁就嫁入徐家的外婆,却直到二十二岁「高龄」才生下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此后又连生了三个女儿,终生都未得一子继承徐家香火。外婆只能以女儿们的出人头地,当成自己能在这个保守山村抬起头来走路的力量。
去年回完娘家,她曾经歉疚地跟被彻底嫌弃的丈夫解释外婆跟母亲这么不讲理的理由,希望他能好过点。
他却不太介意地笑了。「虽然阿婆还不是很喜欢我,但你妈今天有帮我说话,我其实还满开心的。」
她一愣,觉得她男人真不愧是阿狼学长称讚过的,心理素质异常强大。
「你不会觉得,我的家人真的很难搞吗?」周家人都对她很好,但她家——先是她妈、再来是外婆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她总觉得对不起他。
「蕉美村那些把我家当自己家在管间事的乡亲,你都没抱怨了。」他笑,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妈都能从嫌弃我,变成愿意替我说几句话,说不定有一天,阿婆也会原谅我娶走她最看重的孙女。」
「阿婆才没有最看重我,她每年最爱嫌的,就是我这个什么都不照她意思做的不孝孙女。」她皱皱鼻。
「别担心,状况会一年比一年好的。」发现她语气中的低落,周少伦将她左手抬起,轻吻她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我会用我的方式好好努力。」
大阿姨家的匯报到了尾声,在台北开了家诊所的医生大姨丈、与负责诊所事务的护理师大阿姨家一向没什么爆点,一对小她两岁的双生女儿,都是台大毕业生,现在姐姐黎真是已婚的竹科工程师、妹妹黎羚是单身的语言治疗师,外婆只意思意思地问了一下姐姐何时打算生孩子、嫌了一下妹妹薪水怎么都不会涨、快三十岁了怎么还没有对象等意料中的话题,个性严谨的姐姐给了个明确生子时程,爽朗少根筋的妹妹也只是哈哈一笑,就被外婆轻轻放过了。
「秉琪,轮到你们家了。」徐范银妹女士这一发话,室内气温立刻下降十度,静得只听到外头芒草被强风吹拂的沙沙声,宛如大战前夕的死寂。
孙羽翎不安地转头看了丈夫一眼,他给她一个像是说着「别担心」的温暖微笑,牵着她走向祠堂中央。
去年被炸得血肉横飞的他们,今年能够留下小命吗?
接过一炷香跪下,听着母亲开始向祖先问安的制式开场白,孙羽翎在心中不住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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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篇完全是家庭剧场xdd
就算过了两年回来看,还是觉得好有趣(幸灾乐祸)
不知道大家的过年有这么腥风血雨吗?
详情请见下篇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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