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掩盖,她摔下长阶——
在姗姗来迟的燕怀瑾面前。
待她重新睁开双眸,静静等待视线逐渐清晰,并察觉周遭闷热而压抑的空气后,便蓦然对上熟悉的眼眸:“醒了?头疼不疼?身子呢?”
裴筠庭缓慢地眨了眨眼,反应有些迟钝,良久,才顶着沙哑的嗓音问道:“燕怀瑾,我晕过去了?”
“嗯。”燕怀瑾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的身子,“太医告诉我,你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此话在裴筠庭心中四溅火花,惊喜交加下,她呆滞地重复着:“有孕?两月?”
“先前我让李太医为你诊过脉,他说你并未有喜......这群庸医。看来还是出身阅微堂的女太医靠谱。”
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再回想近段时间的种种端倪,裴筠庭仍在愣神。
现在这里有个留着她与燕怀瑾血脉的孩子,和她分担着一切,也即将和她共度这数月的光阴。
眼睫处,有人落下温热柔软的吻,随后将她拥入怀中:“裴绾绾,我初得知此事时,比你还震惊数倍。”
他长叹一口气,轻蹭颈窝:“是我太过迟钝,万幸你安然无恙。”
窗外狂风未曾停歇,室内却温馨安宁。
她终于缓过神来:“燕怀瑾,好神奇。我们居然有一个孩子。”
不知是哪句话逗乐了他,足足小半盏茶的时辰,他都抱着裴筠庭在笑,胸腔传递而来的,是他如释重负的愉悦。
“是啊,这是我们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孩子。”
“为何?”
燕怀瑾摇头:“怀胎十月已受尽苦楚,生产之日更为吓人。裴绾绾,一个就够了,我不需要那么多孩子,也不在乎什么传宗接代。你明白吗?”
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一遭,又疼又苦,他光是想象,都觉得心惊肉跳。
“没事的,燕怀瑾。”裴筠庭莞尔,“未到跟前的事,担心那么多做甚?若你实在闲得无聊,不如先拟几个名字?”
“我方才坐在这儿,早早便拟好了。”
“说来听听。”
“檀,如何?”他格外认真,“檀,梵语中寓为布施,因其木质坚硬,香气芬芳永恒,色彩绚丽多变且百毒不侵,万古不朽,又能避邪,意在保佑我们的孩儿。”
“燕檀?”
他笑:“对,燕檀。”
......
飞来峰,灵隐寺。
肃穆庄严的香灰鼎烟雾缭绕,爬满青苔的石阶之上,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皆无比虔诚。
此刻燕怀瑾手持叁根香,也正同他们一般,面朝四周俯拜,口中念念有词。
今日仅有展昭与展元随行,他们站在几步开外,望着燕怀瑾的背影,心想,即便过去这么久,主子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永远不会被任何事物改变,更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
堂堂九五至尊,亲自攀过层层阶梯,安安静静,为自己的妻子祷告祈福。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①
他们看着主子情窦初开,目睹主子常年隐忍克制的喜欢,又目送他成亲、登基,主宰天下,掌握朝政,风生水起,运筹帷幄。
他走的每一步都极有规划,从皇子时期初露头角的如履薄冰,到后来逐渐成长为独当一面叁皇子,再到如今的景安帝。
除先帝与太后、裴筠庭与周思年外,他俩是陪伴燕怀瑾最长久的人。
教人如何不感慨呢?
骄阳似火,烈日炎炎。
燕怀瑾终于来到最后一座大殿前,跪坐蒲团,双手合十。
他发冠稍乱,额前布满细汗,眉目却依然沉静。
“佛祖在上,唯愿吾爱岁岁平安,生产顺利。甘愿付十年阳寿,求妻安然。”
梧桐参天,红枫微颤。
燕怀瑾手握上上签,而沿着脚底蔓延的层层阶梯之下,是他十年如一日爱着的小青梅。
“不是让你待在车上?”
“我哪有这般娇贵。”裴筠庭撇撇嘴,“好不容易能出宫,四处逛逛也无妨,对吧?”
无力反驳,他便背着她走下最后几层台阶。
时光骤然重迭。
十岁那年,少年背起啜泣的小青梅,走过宫墙下的每一寸土地,极尽耐心地哄着她。
裴筠庭趴在他背上,闻着十几年来让她无比安心的味道,看见石阶倒影的影子,顿时有些恍惚。
千帆过尽,少年早已不再是少年,却又仍是少年。
他从未走远。
“燕怀瑾。”
“嗯?”
“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谢谢你始终与我执手,谢谢你让我拥有岁月最深情的陪伴。
人世间山水迢迢,路遥星远。
远方的友人,一面之交的故人,终有一日会与之重逢。
愿山水有来路,早晚复相逢。
你若撒野,今生我必把酒奉陪。
-------
BGM 芳华慢——封茗囧菌
发如雪—
传统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