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熹光映于花窗,幽俗长风,宁静致远。
白日昼长,混沌迷蒙,裴筠庭迟缓地睁开一道缝,便放弃抵抗重新闭眼。
眼下她正被燕怀瑾圈入怀中,左右掣肘,索性再多睡一会儿。
然而日上叁竿再上叁竿后,当她再次睁眼醒神时,枕边空荡荡,周遭也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裴筠庭惊惶失措,脑中写着两个大大的“逾矩”。
为何无人唤她?燕怀瑾就算了,银儿轶儿,甚至厌儿又在哪儿?
拔剑四顾心茫然间,寝宫门缝的暖阳由一小道涧溪变为盛满的溪湖,少年肩身渡金光,环着双臂,步履轻快得仿佛仅是随意过来看一眼。
一夜餍足,春风得意。
“你怎么不喊我!”裴筠庭胡乱扒拉着衣裳往身上套。
燕怀瑾忍俊不禁,走上前,慢条斯理地替她件件穿好,眼神玩味:“我没有吗?不如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一听这话,便知指定没好事。
“放心。”他掀袍坐在床沿,“中秋佳节正值我成婚,共休沐叁日。母亲闭门谢客调养身子,你醒了再拜见也无妨,毕竟这会儿她正针灸呢。早晨我看你困得神志不清,便想让你多睡会。”
“那皆是拜谁所赐?”
他认命:“我。”
裴筠庭嗓音嘶哑尚存,瞪他一眼便要下床,怎料他抬手拦住去路,沉声道:“还酸吗?有没有力气?”
“你说呢?”
“行。”燕怀瑾开始主动拉下帷幔,“既然恢复了力气,那便把昨日死活求我停下的事做完吧。”
“?”
......
刑场之上,罡风猎猎。
温璟煦微眯双眼,同周思年耳语:“太子走前曾交待我,若他迟迟未归,一切照旧,不必等。”
“明白。”说罢,他颔首示意行刑开始。
倘若裴筠庭在场,恐怕也难以辨认被五花大绑架于酷刑架上,那血肉模糊、瘦得皮包骨的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有遗言?”
“......”
“可有遗言?”周思年耐着性子重复,依旧无人应答。
正要问最后一遍,肩身突然多出一只手,稍使力,成功止住他的话:“罢了,想必意识都不清醒了。多说无益,行刑吧。”
韩文清其实很清醒,因为每一处撕裂的伤口都使他痛苦万分,即便他表现得无比平静。
头跟四肢皆套上了皮绳,韩文清被人推推搡搡,踉跄行至刑场中央。
有那么一瞬,他在烈烈风烟中嗅到了故土的气息,比天子脚下堆金砌玉的荣华更令人感到安心。
囚禁牢狱数月,他的癔症和蛊毒日渐加重,加之严刑拷打,早已不堪重负。
他遗忘了自己在燕京城遭受磨难的十数年,遗忘了自己工于心计的每一步路,也遗忘了曾千里迢迢前来寻亲的亲弟弟,满心满眼,唯有魂归故土,仿佛这样才能寻求真正的安宁。
车裂酷刑,非常人所能忍。
天际蔚蓝,万里晴空,如同一滩湖水,平凡且沉静。
韩文清失神地凝望着,直至身体生生撕裂成拼凑不全的碎片前,他嘴唇张阖,似乎说了什么,却再无人能知晓答案。
客居人间,红尘喧嚷,繁华于他而言,终不是安身之处。
地气秋仍湿,江风晚渐凉。裴筠庭自坤宁宫请过安后,便在回东宫的半途中遇见了周思年。
“筠庭!”
“思年,你怎么来了?”她脚步微顿。
他小跑而至,闻言挠挠头,裴筠庭便立刻明白他有事要说,静候下文。
“我这儿有个不算好,亦不算坏的消息,你想听吗?”周思年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拔高了个子,正如从前裴筠庭养在庭院里的花草,一夜过去,悄冒嫩芽,“淮临去了养心殿,嘱托我将此事说与你听。放心,你若拒绝,我绝计不勉强。”
“来都来了,讲吧。”
“你那位妹妹......昨夜,在牢中自戕了,狱卒发现时,尸体已经凉透。”
的确是个始料未及的消息,不好不坏,反倒颇令人恍惚。
善恶因果,果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
......
暮色氤氲,余霞成绮,裴筠庭派人给裴瑶笙写去一封书信,正欲出门散散步,谁料竟在御花园前撞见了云妙瑛。
她面如略憔悴,神色匆匆,甫一瞧见裴筠庭,便径直朝她走来:“我总算是明白,那天你说的话是何用意了。”
丫鬟们一头雾水,在场仅裴筠庭懂她的言外之意,故笑而不语。
“我曾在御街碰见个破算命的穷道士,算得挺准的,就顺嘴问了你二人的事。”云妙瑛清清嗓子,试图模仿穷道士的语气,“啊呀,这两位贵人何须担忧,必定得偿所愿。尤其男子,命格极贵,天生注定的,要坐上那把椅子。”
裴筠庭并未全然将此当作玩笑,沉吟片刻:“众人之上,无人之巅。坐上龙椅,便意味着要承担更多责任,看似享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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